半眉月从树杈中间逐渐移动至中空,似是心灰意冷般躲进浓密的云层,将深邃的夜空渲染成一片如狼的目光般诡异的蓝色。
叶旭周早早的就退了晚宴,只吃了一点东西,便回房歇着了。
今天是他一月一次向林君豪汇报情况的日子。
他靠纱窗望出去,满天的星又密又忙,它们声息全无,而看来只觉得天上热闹。一梳月亮像形容未长成的女孩子,但见人已不羞缩,光明和轮廓都清新刻露,渐渐可烘衬夜景。
在电话里,林君豪并没有多言公司的事情,只是说:“安祎小时候吃了很多苦,我不希望她长大了还要吃苦,多麻烦你帮她照料。”
林君豪的语气里是满满的对林安祎的宠溺,叶旭周却在林君豪的欲言又止中读出了林君豪隐藏在宠溺背后的无尽的叹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林君豪有儿子,论起能力来,林东阳也只是比林安祎差一些,可林君豪却把整个林氏集团都交给了林安祎。
身为长子的林东阳的心里怎能平衡?
林老爷的叹息是这层意思吗?
叶旭周向他承诺,“老爷子,放心吧。”
林安祎父女对他有救命再造之恩,就算林君豪不说,叶旭周也会尽力帮助林安祎撑起整个林氏集团。
为什么,别人家的爸爸处处为自己的儿女着想,而自己的爸爸……
就在此时,来自远洋的电话将叶旭周翻飞的思绪拉回这方小小的卧室,电话上显示是白骨精。
小白脸组合的最后一人终于要露出真声音了。
“喂,你好。”
叶旭周很是轻松,期待着这个人突然找他会有什么事情?
“爸爸,你好。”
那边传来一个小女孩甜甜的声音。
“梦梦。”
叶旭周听到这个声音有些激动,居然是自己的女儿。
收养的女儿,不是托付给了pony了吗?怎么到了白骨精的手里?
“爸爸,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啊?”
“很快了,宝贝,等着爸爸。”
叶旭周的心中涌起无限的慈父般的爱恋,自己在这个时间上,还是有亲人的,那就是他的女儿。
“恩,爸爸,我在阿姨家会好好听话的。”
一句话,暴露了白骨精的性别,这是四人组里唯一的女性成员了。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女儿的。”
对方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分不清国别,或许,真的是国女。
“她是我自己的女儿。”
多年亲情的缺失,让叶旭周突然对女儿有了占有欲,不允许别人占有他的女儿,就算是个女人也不可以。
“好好好,我不和你争,她还有去读书,再见了。”
白骨精不由分说便挂掉了电话。
叶旭周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屏幕,恨不能握碎手机,自己还没能和女儿说几句话,白骨精就挂掉了……
和女儿短暂的通话,也没听到女儿咳嗽,都过了这么多天,她的病应该好了吧,看来,白骨精对她照料的不错。
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去爱别人,当他走在大街上,那个满面污垢的小女孩拉住了他的衣角。
叶旭周是个爱干净的人,看到那样一双手,不由得心里泛起无尽的嫌弃,面对一个孩子,他还是生生的忍了下去。
叶旭周的目光慢慢的由她的手上,转移到她的脸上,脏乱的头发却掩盖不住她那双如秋水般纯净的眼睛。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我爸爸。”
小女孩一点点的松开了手,有留恋,有不舍,声音柔嫩的,叶旭周的身形和她爸爸的身形像极了,可在很久前,她的爸爸就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小小的她,无依无靠,无家可归。
“你叫什么名字?”
叶旭周只想简单的回应一下这个可怜的孩子。
“叶梦凡。”
当小女孩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叶旭周倏然震惊,叶梦凡,一个隐藏在叶旭周心底的名字,不管什么时候,提起来,都象征着美好与爱。
那是妈妈的名字。
叶旭周俯下身子,撩开小女孩散乱的头发,仔细的看着她的脸。
小女孩对着他甜甜的笑了,“谢谢你,叔叔,让我又见到了我爸爸。”
叶旭周眼眶一酸,眉间凝结,生生的忍住不听话即将要流出泪腺的泪花,“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爸爸。”
至此,他便多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和母亲有着相同名字的女儿。
叶旭周睡不着,站在窗前,远望着天边,月儿承载的思念,穿越到大洋彼岸,飞到女儿的身边。
宝贝,爸爸也想你。
叶旭周打开红桐木桌子上的第三个抽屉,拿出一个暗红色的盒子,盒子上了锁,里面保存着他最珍贵的东西——爸爸送给妈妈的一把折扇。
手里的竹扇,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就是不舍得放下。
老竹ting拔,新竹新奇,哪个女子不是喜欢些花花草草,为何母亲会喜欢竹子?
妈妈,您知道吗?我的女儿和您有着同样的名字,是不是您又化身一个小女孩,重新回到我身边?
女儿是活泼可爱的,母亲是温柔善良的。
年轻时候的母亲也是一位美人,不然,怎么会让已经有家室的周彦东拜倒在母亲的石榴裙下?
这是叶旭周一生中最恨的事情,可他不恨自己的母亲。
记得一个阳光充足的午后,母亲美颜如玉,她的眼睛闪耀着太阳的光泽,甜美的笑容让叶旭周永生难忘。
你父亲,对我是真爱……
叶旭周凝眉,真爱,为何不给您名分,让您带着我生活在贫瘠的地方,他却在家里守着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你还小,你不懂,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母亲的眼睛里流露出幸福的光芒,她常常拿着这把扇子,一坐,就是半天。
他记得母亲极其喜爱中国传统文化,父亲偏偏又写的一手好书法,仅仅是一把扇子,就让母亲彻底沦陷。
就算是母亲怀了孩子,她终究还是没能走进周家的大门。
母亲时常是笑着的,她不在乎所谓的名分与地位,她只在乎父亲对她的感情。
在他七岁的时候,父亲突然说,要接他们回周家住,这让母亲很激动,父亲的原配没有死缠烂打,哭闹阻止,可她伤心落寞的神情却刻在了母亲的心上。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母亲还是离开了。
一阵雷声过后,行驶的车子突然刹车失灵,眼看着就要撞上山崖,就在这时,父亲和母亲做了一个真情无悔的选择——把生的希望留给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