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雷音法师仿佛听了什么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双眉倒竖,一双虎目凝视着白衣儒生庆元。
而那儒生却如安之若素,淡定地摇着折扇。
“恕在下也不能同意。”邹师兄也登前一步,凝声道:“这上古遗迹、鬼吞尸首毕竟都是我等发现的,阁下一上来就说要三成,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吧。”
原来,几人持事慎重,自然不可能完全依赖一个修为不足聚气五层的程彻,这儒生庆元,正是邓小子邓离尘邀请而来、破解蚀灵水之另外一人。或者说,这儒生才是关键所在,程彻的禁阵阵式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只是请来的这人,开口就要那鬼吞道人遗物的小半,着实让几人难以接受。要知道,那鬼吞道人在拓海后期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他那些成名宝物中,任何一件拿到修炼界中恐怕都能引起一番腥风血雨,他的东西原本容不得聚气修士觊觎,只是这几人撞了大运罢了,当然是要分毫必争。
一旁,高一昭也道:“就算阁下出自名门正宗、手段超俗,非我等散修能够比较。高某也不能认同如此分割之法……”
高一昭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眼神中有一丝冷笑闪过,其他人没有注意到,却没有逃过程彻灵台内摩睺的双眼,只是摩睺暂时并未表露。
见雷、邹、高三人都出言反对,那身形瘦弱的邓离尘脸上尴尬,颇有些“里外不是人”的味道。他本就是四人中实力最差的,此次邀请来庆元原以为是一件功劳,没料到闹到这样僵持的局面。
“雷兄、邹兄、高兄,我们、我们莫要伤了和气……”
邓离尘颇为尴尬,可庆元却泰然自若,他轻轻摇着脑袋,道:“我玉山书院虽然不大,但也是名扬江北内外、千载传承的门派,尤其擅长符篆之道,专解各种疑难困局。外人相请,从来都是收取三成之利,要是庆某不照规矩办,可是要受到宗门责罚的。”
说是怕宗门责罚,可这儒生的脸上分明就是得意。
“贵宗门还有这等规矩?”几人面面相觑,玉山书院名声不小,可他们实在了解不多,无从考证儒生口中的“规矩”是真是假,任他信口胡诌也无法戳穿。
“那也不成!贵宗门有贵宗门的规矩,我们散修,也有我们散修的章法……”雷音法师愠怒道:“我们现在有五人,独你一人就要三成,余下的叫我们怎么分?!”
闻言,落在一边的程彻不禁扯了扯嘴角,和尚所谓的“五人”,正是雷、邹、高、邓、庆,根本没有把修为低下的程彻包括在内,看来,修炼界弱肉强食的道理是深深地烙在骨子里的。
明知如此,程彻也没去争辩,他原本就是为了碧玉藤果才来的,即便身无寸功,他也能够从邹云天提供的清单中挑选一件东西,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而机缘和危险历来都是相伴相随,此行他要是能作壁上观,就是最好的结果。更何况程彻的修为与几人相差甚远,也根本不具备争辩的资格,若是强求,定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见雷音怒气冲冲,庆元却笑而不语,合拢折扇、抱臂胸前,笑容中多的是倨傲。
不语,不是不争,而是威胁。他是以术业之专,威胁几人不得不按照他的意思办。否则,破解不了蚀灵水,谁也休想得到鬼吞道人的遗物。这就是精通一门修仙术业的厉害之处。
庆元瞥了瞥一旁的程彻,眼神中分明写着:“有本事你们就靠这小子吧”。
这几人中,只有邹云天见过少年的法术,可即使是他,也不敢替程彻打保票。不论是以资历、经验说话,还是以术业、修为说话,这儒生庆元明显更有说服力。
相持许久,忽而,邓离尘探出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提议道:“庆兄只是说三成,不知这挑选的先后次序是……”
划分不光是分成,当然也包含了先后次序,很多时候次序更为重要。
想到此节,众人登时眼前一亮。邹云天上前道:“不如这样,就予庆道友三成!只是得先由雷道友、高道友、还有在下先行挑选……”
“呵呵。”庆元轻轻哼出几声笑来,回道:“道友倒是好算计,鬼吞道人的遗物中都有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优先选取自然重要无比,恕庆某无法相让。”
“那道友打算如何?我等已经退了一大步,还是不见道友一丝诚意,莫非……”邹云天语气一凝,目露点星寒芒,沉声道:“莫非庆道友另有其他打算?”
此话一出,一旁雷音法师与邹云天一步抢前,青、褐两种真气喷薄而出。
见状,儒生不惊反笑,紧咬着牙齿冷笑了两声,浑身也催使出一股碧蓝色的真气,气势分毫不弱。
若是单打独斗,他自然可以稳稳压制了雷、邹二人一头,可若是以一敌二,他这股真气却没能占据上风。
突然间,儒生倾力一催真气,蓝光大作,竟逼得二人后退了一步。他讥笑道:“二位道友果真厉害,倚多欺少,居然才堪堪胜过庆某。”
这是明晃晃的讥讽,也不等二人回应,庆元又道:“道友势大,庆某形势所迫,也只好破例、违背一次宗门规矩了……好,庆某只取那鬼吞遗物的四分之一,可是,须有优先挑选之权,如何?”言辞上听似无奈,语气实则是毫不收敛。
“这……”
庆元虽然语气傲慢,可毕竟是退了一步,雷音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强硬的态度总算是松动了一些。
“庆道友总算是有几分与人商量的样子了。只是这条件,我等还是不能接受,不如……”
几番讨价还价,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众才终于定下了分法。
邹云天道:“如此,就说定了。若庆元道友真的破解了机关,使我等得了那鬼吞遗物,当居首功。划分之法,就按照庆道友、雷音道友、在下、高道友、邓道友的次序一一取之。余下的灵石、材料寻常等等,以补足庆道友为优先,大体如此,细节种种,还是要真正见到鬼吞遗物再说了……”
这一下,连程彻同门的执事师兄都没有考虑他了。程彻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毕竟修为太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听了这划分方法,雷音作为几人之首,尽管有些不甘、还是勉强点了头:“姑且按照此法吧。”
对于雷音此态,庆元如同视而不见,只是满意而笑。
旁边,沉思了一会儿的高一昭突然说道:“高某也可以认同这分法。不过,一切的前提,都是在解开了那蚀灵水机关的基础上,且不知此事,庆元道友究竟能有多大把握?”
“哼,早在十多年前,我就能炼制那有名的‘蚀灵符篆’,区区蚀灵水,自然不在话下……”庆元目光轻轻扫过已被排挤出交谈之外的程彻,轻笑道:“倒是某些井底之蛙,不自量力,恐怕今日要自取其辱了。”
程彻脸色一凝,他虽料到自己进不了庆元的法眼,可任其这样嘲讽,程彻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邹师兄说道:“我这位师弟,在阵法一道上通晓一二,请他前来,也是为了协助庆元道友。”
“大可不必。”庆元看都不看程彻,冷声道:“我若可以,不必相助;我若不行,区区聚气四层,能帮上什么忙?阵法之道,哼哼,许多聚气巅峰的修士也不敢说对阵法一道通晓一二。”
邹师兄不由语滞,而程彻的脸色有几分难看了。
其他几人,虽然对庆元这儒生颇具微词,却没有帮着程彻说话的义务,一门心思都放到了探宝之事上。今日有擅于符篆之道的庆元相助,说不准真能得到那拓海巅峰的遗物,苦等三年之久,重宝就在眼前,若说不动容是万万不可能的。至于一个聚气四层的修士难不难堪,又有什么所谓呢?
……
金黄的桦树林蔓延数十里,仿佛无穷无尽。可于聚气修士而言,遁走数十里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在一处不起眼的山坳中,众人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儿?”儒生庆元四下打量了一番,轻皱眉头疑道。
“怎么?”雷音发出一声嗤笑,道:“书院大儒也认不出此间的玄奥吗?”
听这雷音法师的嘲弄,庆元微笑不语,可手中挥动的折扇明显加快了几分,这和尚处处与他作对,他心下还是有几分恼怒了。
邹云天看出一些苗头,劝道:“雷音道友,正事要紧。”
“哼!”
雷音法师瞪了瞪儒生,一甩袖子,转身面向那山坳深处,眨眼工夫,手中就多出了一张黄色符纸。
“破禁符?”庆元不愧于擅长符篆之名,一眼就认出了那黄符的来历,下意识地望向那山坳中,口中不由疑道:“此处是禁制,还是阵法?”
雷音将符篆捏在掌中,双手合十,褐色真气涌动,根本无暇理会。
一侧,邹云天笑道:“不怪庆道友没有察觉,此乃一种幻术禁制,有不凡的隐藏之效,甚至足以瞒过拓海初期修士的耳目。是三年前我们发现了遗迹之后才联手布置的,以免那鬼吞道人的遗物被后来者得手。”
“瞒过拓海初期修士,这怎么可能?”庆元眉间皱起,说道:“就算你们几个联手,也不可能布下这样的法术禁制。”
“施放法术自然是不可能。”邹云天看着眼前原本平静的山坳慢慢出现了异象,淡笑道:“若是用了庆道友最擅长的符篆……”
“嘶——”庆元反应过来,口中倒抽一口凉气,眼神中多了些惊疑:“难不成,是下品符篆?那等拓海修士才能发挥出全部效果的珍贵之物,你们竟然用在此处,如此暴殄天物……”
“暴殄天物?不见得吧。道友这么快就忘了,这里面有什么了吗?”
里面,是鬼吞道人的遗物,说不定连他名头最大的几样法器都在其中。若有所获,耗费一张下品符篆又算什么呢?一念及此,庆元这才收了惊容,可目光之中,还是有几分阴晴不定之色,暗道:“他们居然还有下品符篆,不知还有什么后招,原来是我小瞧了他们。不过……”
忽然,随着雷音法师一声闷喝,众人眼前一花,平静的山坳如同一幅十分逼真的图画一样,一阵风起,就化作了无数的纸片“哗哗”纷飞。转眼间,那厉害禁制背后隐藏的东西,就这么轻易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片残垣断壁,倾倒的石柱、散乱的石块、断裂的石兽……而中央高耸着一座数丈高的雕像。
雕像风蚀得严重,已看不清模样,从轮廓上才能够大概辨认出,这是一只长着三足的巨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