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巨大的阴影将他吞噬。他站在通往未知的台阶前,睥睨一切,带着绝世的风华。
他的眸子是清澈的——清澈得满是年少轻狂。对于玄幻的东西他总是嗤之以鼻,哪怕所有人都说,这是他的命,是他的武器。
“我真的可以看到未来吗?”他发问,脆脆的童声划破寂静的,尘埃遍布的空气——据说这里存放着最古老的塔罗,蕴含着宇宙间至高无上的智慧。
无人应答。
他不说话了,就静静站在那里。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似有万道光,透过黑暗,看穿了无数未知。
他迈出了第一步,陈旧的木楼梯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好似暮年老人,发出最后的苟延残喘。他不紧不慢地往下走,模糊的影子在他身后汇聚,如同诡异的仪式。
男孩摸着墙壁,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昏暗的地下室仅有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和两张椅子。桌上有一盏没有点亮的煤油灯。
他走近,煤油灯便在寂静中缓缓亮起,昏黄的暖光笼罩了他和房间。他眯起眼,环视。除了发黄剥落的墙壁外,正对着楼梯的角落还有一个小小的柜子,仅到他腰部。玻璃柜门,红木装匣。柜子里放着一个木质的盒子,时间沉淀,已有几处霉渍。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玻璃门缓缓打开,他触摸到了那个盒子……
“你看到了什么?”遥远的,沙哑的声音在询问,带着几分期待。这是他的梦想,如今终于有人可以替他实现了。
男孩缓缓睁开眼,像是从梦中醒来,面无表情地道:“盒子。”
“什么盒子?”一只苍老的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臂,急切地问道,“里面有什么?”
“还没打开。”男孩拍开老人的手,凝视着他隐藏在黑暗中的脸,讽刺,“你太心急了。”
“……”那老人颓然地垂下了手,低着头不知想到了什么。而男孩没有打断他,只是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把它打开吧。”最终,老人下定了决心。他前倾身子,严肃地重复了一遍:“打开它。”
男孩忽而伸出手,摘去了老人的毡帽,随后他怔住了。那张脸是他幻想了千百次却从未见过的真实,却又如此的虚幻。
多么俊郎,年轻,又朝气勃勃。
木盒在他的触碰下,自动打开了。一副黑色的牌飘出,落在他摊开的手掌上。沉甸甸的,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一种古怪的归属感和传承感,指引着他在桌前坐下。
“九大家流年运势。”男孩轻轻念着,他一抖手腕,纸牌顺着他的指尖划过,在桌上铺成扇状。
他落座,面对着七十八张牌。脸上依旧古井无波,眸子深处却是紧张,以及一种与知己相识的意外。
世上最古老的塔罗么?
他凝视着细腻的牌底纹案散发出的荧荧蓝光,默默念道:“曹家。”
牌缓缓地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他闭着眼,用食指压住了一张牌,轻轻抽出。
他翻开,薄唇轻启:“审判逆位。”刹那睁眼,金光四溢,一双墨色瞳仁闪现着淡淡的金褐色。光如同长了手脚,织成一张金网,七字预言:〔倾权情悔人若傀〕
字缓缓消散,金光汇聚在被男孩压着的审判牌上,他松开手,牌回归到圆圈中,圆圈再一次开始旋转。
他不动声色地抽出下一张牌,再面无表情地归位,如同机械。
“曲家,世界正位,阴晴助伴情终属。”
“江家,恋人逆位,系林环江阻即涸。”
“秋家,太阳正位,粉面转荆白满盈。”
“李家,命运之轮逆位,夙愿未成归栖埋。”
“镕家,节制正位,避言子离双飞合。”
“慕家,审判正位,沉月临败复燎生。”
“圣家。”男孩停顿了一下,眸中的金光褪去了些许,他一个趔趄,地板倾斜了。他环顾四周,一切都在缓慢地扭曲,坍塌,他丝毫不在意地将目光放回在牌上,淡淡张口,“隐士正位,嵘山归人承碧隐。”
“萧家……”他正要继续,塔罗尽数掉落,他猛地起身,一切都在退散,他执意继续,牌却都不听使唤,围着他疯狂地旋转。
遥远的声音再一次呼唤他,他尝试无视,头疼欲裂,疯狂的牌一张张掉落在地,唯有一张飘飞在半空中,闪着夺目的金光。男孩眯起眼,整个空间扭曲得不成样子,他依稀辨认出牌上的形状:“萧家,魔术师正位,独木凌天江曲悠……”
在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后,世界在一片爆炸声中重归寂静。男孩揉着耳朵缓缓睁开眼,阳光正好,精致的欧式家具,以及一只窝在躺椅里的波斯猫正舒服地伸着懒腰。
渐渐他能听到了声音,窗外的鸟儿扑棱着翅膀,不时发出几声欢快的叫声。
他的目光从大自然中收回,凝视着摘下毡帽的男子:“怎么说?”
男子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坐,轻轻道:“这次占卜作废。”
男孩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里,微微点头表示听到了。他在想,自己在哪里是否见过他。
苍老的手,将一颗透明的玻璃球捧到男孩眼前,只见五种颜色的光在球中碰撞,十分混乱:“五行没有相克,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次占卜,作废。”
男孩这才抬起眸子,斜了那玻璃球一眼,淡淡点头,站起身,离开了落地大玻璃的房间。走到门口,他回头看向垂着头的男子。忽而,灵光一现,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苦涩的微笑:表哥,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