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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蜀国夫人教夫 (1)

唐肃宗(756-762)时,益州节度使府,三面有几丈高的石墙,一面临江,江上有一座廊桥,桥头有两个卫士守着,没有专门的通行证是上不了廊桥的。过桥后的江边耸立着一大古楼亭式建筑。士兵们在城楼上持着刀枪,走来走去,楼下的双扇大门前有四个彪形站将,雄赳赳地站着不动,貌似寺庙门前的四大金刚。进入院内,一眼就可看到正中那宽大的衙门和左右两排古香古色的建筑。

一个夏天的上午,右边那排房子中间,突然传出哇哇的婴儿声,接着是一个老嬷嬷跑了出来,她边跑边喊:"老爷,生了!老爷,生了!"

各门里的奴婢、丫鬟与衙役们听到喊声一个个伸出头来观望。管家听到叫声,立刻走出来问:"老爷升官了!"嬷嬷一手推开他说:"让开,升什么官!这比升官更重要,夫人生儿子了!"说完他又赶快向老爷的书房跑去。

这老爷不是别人,正是益州节度使田骈。他书房紧靠大堂,听到外面有人喊叫,从座椅上站起来走到门口。嬷嬷一见到田骈就大声地说:"老爷,夫人生了!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她边说边双膝跪地向田骈贺喜。田骈高兴地说:"快起来,去账房领赏!"

"谢谢老爷!"说完她就跑到账房领赏去了。

田骈快步走到夫人房里,满面带笑地说:"夫人,谢谢你,终于给我生了一个儿子,田家有后了!"

"我生了两个闺女就不该谢!"夫人有些微愠。接着她又说:"别只顾高兴,快给儿子取个名字吧!"

"取什么好呢?"田骈想了想说:"就叫他田富贵吧!"

"不好,不好!这名字太俗。"夫人反对。

"那就叫他田元,这名字挺好。"

"那你就得给他娶间'茅屋'来当妻子好了!'田园'与'茅屋'不正好配齐了吗!一辈子都脱不了你那农民习惯,只想到田地房屋,才会想出这样俗的名字,也不怕人笑话!"夫人奚落着说。

田夫人一提农民习惯,田骈很不是滋味。他虽富甲一方,就是没有官场背景,即使当了节度使,朝中的世袭官员也照样看不起他。夫人的话触动了他的痛处,所以他生气地说:"那你来取吧!"

田夫人是官家小姐,父亲是礼部尚书。田骈考中状元后,她父亲才看上了这个女婿,将女儿嫁给了田骈。田夫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丈夫面前常表现出一付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她说。"让我取我就取!"

她想了想说:"昨晚我梦见一位神仙给我们送来了许多金银财宝,这是一个好兆头。我看就给孩子取名田王同吧!"

"你取这名字又是那番出处?"田骈讥讽着说。

"王同,就是与帝王同命,与天地同生,与日月同辉。怎么样?比起你取的那些名字吉祥、深刻吧!"田夫人自鸣得意地说。

田骈自愧不如夫人,不得不赞同道:"取得好,取得好,就依你的,叫儿子田王同吧!"

人名对人有心理暗示作用,因而才有"名同此生"的说法。田王同长大以合,听到他名字的来历,自持他有帝王之命,不认真读书,凭着父母的遗传基因与后天环境的熏陶,王同十六岁时,成了成都有名的聪明、敏锐、能言善辩的青年。加上他爹的势力,成都那些公子哥儿们都围着他转,成天在一起吃喝玩乐。

一天田王同在成都街头遇上一个从青城山下来的道士。那道士拦住他说:"我看公子是个大富大贵之人。我想使你既有荣华富贵,又能长寿,你愿意吗?"

"你要多少钱?"王同问。

"分文不取,只送公子四个字。"道士说。

"哪四个字?"王同问。

"自爱、自勉!"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田王同见那道士走了,不假思索地说了声:"神经病!"他不想想那道士为什么要送他那四个字,昂着头继续去找他的哥们。

王同不好好读书,行为放荡不羁,常出入于酒楼、赌场、烟花柳巷。田骈"恨铁不成钢"经常责骂;田夫人则万般宠爱,时时袒护。夫妻俩常为儿子发生争吵。

一天田夫人对田骈说:"我说你只知道打骂,不心疼儿子;你说我只知道娇宠儿子,不懂管教。我们成天为这事吵吵闹闹,你不烦心,别人听到也心烦,不如我俩都不管,给儿子娶个老婆,让老婆去管他好了!"

田骈听了想:"王同已十六岁了,给他娶个老婆来约束他,这倒是个好办法。"夫妻俩在这一问题上终于达成一致,田夫人就忙着去托媒。

"美不美,山中水;亲不亲,故乡人。"田夫人姓米,陈仓人。随丈夫入蜀后总想找个亲友做伴。她在巴蜀寻根问祖,意外地得知朝廷新拜龙武将军米仁,祖籍巴蜀。说来也巧,就在这一年唐肃宗到益州巡视,那米仁官拜龙武将军后被封为泾原道监察御使,他听说唐肃宗去益州,就带着夫人、女儿一家前来益州旅游、探亲,并希望会见肃宗,请他去泾原道视察。

田夫人知道米仁一家三口到成都后,一定要叫这位"本家"住到他们家里,不让住驿站。米夫人也想有个熟人说说话,她对丈夫说:"官人,就住在姐姐家吧!大姐远离家乡希望和娘家人说说话,我对成都不熟悉,我想请姐姐陪我去逛道教圣地青羊宫、游青城山!"

米仁要想知道皇上的行程和意图,少不了益州节度使田骈帮忙,觉得住在节度使家比住在驿馆方便,也就同意了。

米仁年过四十,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名叫米珠。田王同看到米珠身材苗条,头顶金钗竞相争艳,两目发出迷人的闪光。

米珠同父母住进家来,王同高兴极了,夜不能眠。

夏天的成都天气闷热,睡早了睡不着,人们要等到天凉下来才进房睡觉。晚饭后田夫人和米夫人坐在院子里乘凉。

米夫人问:"大姐,你有几个孩子?"

"一个儿子,两个女儿。"田夫人回答后反问"你呢?"

"我比你命苦,只有这个女儿!"米夫人有些悲观地说。

"女婿当半子,生女儿好,将来找个好女婿,不是和生儿子一样吗?"田夫人宽慰着说。

"你儿子多大了?"米夫人问。

"16岁了?"田夫人说。

"结婚了吗?"米夫人又问。

"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呢?"田夫人故意突出"合适"二字。

"米小姐多大了?"田夫人顺水推舟地问。

"今年15岁了!"米夫人说。

"订婚了吗?"田夫人问。

"说亲的比较多,但都不太合适!"米夫人回答。

"那好呀!妹妹,我们两家既是同宗亲戚,又同朝为官,可以说是亲上加亲,门当户对,如果妹妹不嫌弃,我们结为亲家不是很好吗!"田夫人直截了当地说。

"大姐,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事我做不了主,要和她爹商量,由他来决定。"米夫人客气地说。

"好说,好说!那就请妹妹回去和米大人商量商量,我等着妹妹的好消息!"田夫人高兴地说。

米夫人回到房里对米仁说:"官人,今天田夫人看到我们的闺女,就为她的儿子提亲,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不成,田家是'泥腿子'出身,怎能配得上我的珠儿呢?"米仁一下就否定了。

米夫人反对说:"英雄不问出身,田家上一代虽是庄稼人,可家庭富有,如今那田骈不也是和你平级的朝廷命官......"

"我说不行,就不行!"还未等米夫人说完,米仁就打断了夫人的话。

"为什么不行,你总得讲道理嘛!"米夫人坚持着说。

"你看他那个儿子,就不像有出息的料!"米仁凭直觉说。

"你说他没出息,我看他天庭饱满,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气宇轩昂,生得一副福相,将来必定官高位显,出人头地。"米夫人驳斥了丈夫的话。

"如今他连个秀才都不是,怎配当我的女婿呢!"米仁坚持着。

"连日来,我观察那孩子,聪明伶俐,能言善辩,前途不可估量。"夫人仍坚持。

"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米仁发火了。

"你不同意我同意,女儿是我生的,由我做主!"米夫人不甘示弱。

"我是一家之长,我不同意,谁敢来提亲!"

"那好!你是一家之长。我问你,女人在家从谁?"米夫人问。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知道这点就好了!"米仁得意地说。

"这就对了,我们回去听父亲的意见!"米夫人高兴地说。

米仁和夫人结婚后一直住在京城岳父家。岳父母最疼女儿,家里一切事都由女儿做主。在家里米仁也得听夫人的话。他本以为"将在外将令有所不受",想在女儿的婚事上做一次主,没想到夫人竟来这一手。如果回家去,岳父岳母必定会依夫人的,何必弄得自己没趣呢。于是他妥协着说:"好吧,就依你的!"

其实那米仁并非看不起"泥腿子",他也是"泥腿子"家庭出身,通过十多年努力才考上个武状元。为了找到靠山,他才忍辱负重娶了米夫人。在十多年的生活中,他亲身体会到,家世在官场中的重要。出身于农民的他,在家里不仅岳父岳母把自己当做"上帝",把他当做教徒,连夫人也把自己当成"上帝",把他当成被拯救的信徒。她常在米仁面前说:"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吗!"米仁过怕了那种事事顺从,处处委曲求全的日子,才反对女儿嫁给"泥腿子",怕女婿将来像他一样,成了家庭"奴隶"与女儿面和心背。

出身于官宦世家的米夫人,从小看到官场的起落无常,羡慕富甲一方,生活稳定、有钱有势的田骈,希望女儿将来能有一个富裕而安定的生活。因此一心想将女儿嫁到田家。夫妻俩各有各的社会经历,各有各的幸福标准,因而在确定女儿的婚姻大事时表现出严重的分歧。

田家没有让米夫人失望。订婚时田家的聘礼是黄金千锭,奇珍异宝数十担。成都民谣比喻田王同订婚的场面说:

龙宫娇女嫁尘世,四海珠宝都辇至。王母送来蟠桃酒,八仙醉倒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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