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从此后,老夫也算是少了份责任。”华无痕洒脱的笑了笑,“你专心浸悟此剑法吧,老夫就不再打扰你了。”
说完后,华无痕静静的盘坐到一边,刚刚闭上眼睛,忽然又睁开疑惑道:“小友,有一事忘了何你提,这小半日来,老夫感知到你体内气息有些紊乱,但是这股气息颇为怪异,若是强行封存镇压,反而会弄巧成拙,造成更大的麻烦,因而老夫对此也是束手无策,还望你日后要小心谨慎才是。”
苏白闻言一惊,自然知道华亦痕所言指的是自己体内的玄气。三年前自己体内的玄气突然暴乱,然后宁婉晴用寒冰真气帮自己将之暂时压制,但显然经过这三年的时间后,体内的玄气已经再度有了暴乱的迹象。而依着华亦痕话中的意思,强行的镇压反而是有益无害,苏白不禁隐隐的担忧了起来,看向华无痕恭声道:“多谢前辈提醒,只是——前辈可知这是何缘故?”
“当年老夫便是死在韩筠手中的,侥幸下才逃得一缕魂魄,虽然时隔数万年,但老夫对当初的那股气息还是记忆犹新的,若是老夫所料不差的话,你那股气息便是韩筠当年的那股气息。当然,最后是福是祸,就要看你自己如何把握了。老夫虽然帮不到你,但还是能提点你一下的——瀑布挂于山川,星辰容于苍穹,世间万物,不管是虚还是实,任何东西的存在都有其相应的容器。人体如同河道一样,若是堤坝不够坚固,那么就会有河水泛滥成灾,你的真实境界不过是堪堪达到养性期,但内家之气却无比浑厚,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你的负荷,日后若是不加以控制,轻则修为倒退,实力大减,重则自爆而亡,万劫不复。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但其几率极小极小,那就是内家之气的凝练更进一步,同时带动你的修为提升。”
华亦痕说完这些话后,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面色平静,也不去管苏白是何反应。
苏白冲着老者微微恭了恭身,表面上镇定,心底却早已是惊骇莫名。但眼下无人能帮到自己,自己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生还是死,这是一个伴随了苏白整整五年的问题,无数次的纠结,无数次的取舍,直到他早已对此麻木,直到生,或者是死——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了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问题。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已经失去或者是放弃了生的勇气,他对这个世界还有着诸多的留恋,比如馨月,比如自己答应倥偬的事情,比如…………
但是,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完完全全的掌控自己的生死,因而,洒脱成了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苏白转身看向腔壁,然后全神贯注的投入到了剑法和剑意交织成的世界当中。
这一投入,就是六个月的时间,不饥不食,不渴不饮,宛若一块木头,又像一尊雕像,久久的矗立在那些密密麻麻、奇形怪状的文字之前,恍然不觉外物。
而到此时,据苏白离开太华门已经有整整的四年时间了。转眼间,苏白已经二十二岁了。
终于,六个月后,苏白转身看向依旧在盘坐枯禅的老者,轻轻的鞠了一躬,刚要开口说话,华亦痕却是眼睛微闭着率先问道:“可已悟透?”
苏白轻点了下头,“这些日子来打扰前辈了,晚辈即将动身前往外界,不知前辈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只要晚辈力所能及,定当愿意效劳。”
“小友,你难道就不好奇另外四层剑法在哪里?”华亦痕摇摇头后却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苏白神色微微一滞,璇又平静的开口道:“若是前辈知道并且愿意,自然会告知晚辈,若是前辈不知或是不愿,晚辈多问也是无用。”
“倒是个脾性可嘉的小子。”华亦痕难得的笑了笑,然后又接着说道:“你说的没错,另外四层老夫也不知道在哪里,既然你两次得遇倥偬剑法,想来是和此剑法有着莫大的缘分,至于这份缘分能不能维持下去,就要看你自己了。日后的路,不管是倥偬剑灵,还是老夫,都已经帮不到你什么了。”
“晚辈明白。”苏白对此很看的开,感情也好,武学也罢,很多事情都是强求不得的。
“那你去吧,除了你来时的那道门外,其他路都是可以出去的。”
虽然早知有此一别,但苏白还是不禁有点怅然。眼前的老者数万年来枯坐于此,忍受着无尽的孤苦和寂寞,仅仅是为了守着这片早已消亡的废墟——这虽然是一份颇为可笑无用的执著,但又何尝不是一种精神的信仰。
看惯了太多浮华,听惯了太多喧嚣,世间能够固守住这样的宁静的又有几人?
虽然仅仅相处了六个多月,而且其中绝大多数时间苏白都在参悟剑法,但早已对眼前的老者产生了满腔的敬意,同时——也对当年韩筠惨无人道的行径产生了强烈的愤恨。
若是倥偬剑灵和华亦痕所言都属实,即便是没有独孤九夜这层关系,只要等到实力足够,苏白也势必要手刃韩筠。
苏白在原地又静静的驻留了片刻,然后飞身直上,沿着涅曦兽的大嘴飞出,顺着一条条蜿蜒曲折的石洞奔出,直到离开深渊……
他依稀记着在离开涅曦兽腹腔时耳边传来的话——
“小友,若是日后有缘,我们还会再见,但不会是在此地了,待你走后,老夫便会在此布上重重幻境,然后潜心闭关,直到无数年后,沧海桑田的变幻再度将这里掩埋。
出了深渊之后,心中依旧留存着几许怅然若失的感觉,苏白重新将倥偬神剑封入体内,然后将在深洞中捡来的长剑持在手中。
苏白看了看手中的长剑,不禁又回想起了三年前在那九宫八卦阵的幕幕往事,造化弄人,世事变幻,自己本是为帮助义兄救人而来,虽然一路屡屡死里逃生,但没想到最后却是成就了自己的一番机缘。
正如这把剑原本的主人,他不知是抱着何种目的而去,但想必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九宫八卦阵中——甚至是,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死在九宫八卦阵中。
此剑虽然曾经有主,但如今落入苏白手中,自然还要取个恰当的名字才是,苏白略一思量,心中便有了想法。
既然发现这剑不久就碰到了奇门遁甲三奇中的“星奇”,那这剑何不若就唤作星奇剑?
剑的名字虽然取好了,但苏白却是茫然的站在原地,一时之间,却是不知该去往何方。释厄渊所在的位置已经快接近北荒深处了,北荒深处居住着无数的实力恐怖的妖兽,已自己如今的实力,若是孤身前往,几乎与送死一般无二。若是前往南方,为了避开太极太华两门,那就只能向西南方向去了。若是往西南走,首先路过的是正道第二大宗门金璃宗的地盘,然后是峨眉顶,在这两大门派的更西方,则是西坤阁,不过幸好的是,这三派与太极太华两门素来交往较少,倒是不至于去管那太极山两门的闲事。
东华第一大国,洪国,起都城望城就是夹在这三大门派的中间,占地方圆数百里。
想到这里,苏白当即不再犹豫,动身向着西南方向行去。
然而,这个时候突变陡生,苏白忽然感到体内玄气再度不可抑制的紊乱起来,宛如火山喷发般瞬间暴乱,暴乱到一发不可收拾。
随着体内的异变,苏白的面色也是一阵红白交错,忽而玄气猛的上涌,忽而却又玄气不继,连呼吸都跟着困难起来。
这茫茫北荒,举目无人,暗地里不知藏匿着多少妖兽,若是在这个关头被妖兽袭击,自己哪有余力去放抗?
微一沉吟后,苏白咬了咬牙,然后猛的如箭矢般向着西南方向窜去。只是,飞掠之际,奔行之间,早已身形摇摇欲坠,脚步踉跄,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但是,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存亡,他骨子里的韧劲儿早已被激发而出,哪会就此轻易服输,轻言放弃……
在这茫茫北荒中,长时间的操控大量玄气,并且在操控玄气的同时压制体内玄气的暴乱,苏白早已感到身心有些麻木了,甚至是对时间的感知也跟着变淡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苏白只感到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然后眼前慢慢变成漆黑一片,身子一抖便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就此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