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我来到夏国。
她开始发烧，R病毒正索取着利用它的代价。
她走路时有些无力，但是她没有停下脚步。
没有松开牵着我的手。
她告诉我，这个地方叫锦城。
这里有她血缘上的近亲。
她说，以后我就叫叶瑾初。
初，意味着一切的伊始。
曾经我没有名字。
他们管我叫零号实验品。
我叫自己零。
但是这个女人，第一次给我名字。
我叫叶瑾初
……
她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她的皮肤开始溃烂，器官衰竭。
就像死神埋下的种子，在她身上开出了花。
R病毒完全攻占了她的免疫系统。
她果然如我想的一般不堪一击。
她是被诸神黄昏淘汰的人类。
注定活不到黑夜之后的黎明。
所以，她死了。
她死的时候，她的亲属用冷漠而忌惮的眼神看着我。
用最恶毒的语言或明或暗地攻击我。
说我是小白眼狼
是冰冷的寄生虫
是无情无义的怪物
他们都觉得，她死了，我应该难过。
偏偏我不明白什么是难过。
我从何难过？
……
《第二乐章-慢板》
生命是什么？
生命可以回应刺激，代谢能量。
她活着的时候，会对我笑。
会用她温热的手抱起我。
她的动作，她的温度，她的声音。
都是她活着的证明。
……
死亡是什么？
她的呼吸停止，肺里的气体不再更新。
心跳也停下，不会有血液的流动。
当最后一个神经元停止活动，她的大脑陷入死亡。
她的体温下降，变成一具冰冷而僵硬的尸体。
腐烂，从她活着的终点就已经开始。
她死了。
个体的死亡总会存在，这是自然界无止境的规律。
花开的时候，就注定会凋谢。
她活着，就有一天会死去。
我也一样，总有一天会死。
尘归尘，土归土。
……
没有生命能和时间对抗。
R病毒也不可能。
但是R病毒会复制，会繁衍。
这是生命的本质，人类亦是如此。
她有32%的基因，会一直躺在我每一个细胞里。
我们身体中的元素和能量从不消散。
只会换一种形式存在。
所以我为什么要难过？
我为什么想要为她难过？
……
《第三乐章-小步舞曲》
什么是难过？
什么是痛苦？
我没有人类的情感，我是奥丁最完美的作品。
他引以为傲，觉得新生的人类都应该抛弃冗余的情感。
他明明不知道我的感受，凭什么替我评价。
我不知道什么是情感，也没有资格评价。
……
什么是苦？
苦味是人类最敏感的味觉。
当黄连的碎片接触到我的舌头时，我下意识把它吐了出来。
人类天生抗拒苦味。
这是我的本能。
刻在我的基因里，千万年不变的本能。
苦味还是在我的口腔中弥漫开。
这是一种让我恶心的味道。
基因让我拒绝这种味道。
我开始思考，这段基因，是来自她吗？
是她告诉我要逃避苦吗？
叶瑾辰发现了我，冲过来抽走我手中的黄连。
他向我吼道：
你傻不傻啊！
黄连对小孩子是有毒的！【注】
哭不出来就别哭了，不要管那些人说的话！
他话音未落，我的脸上突然滑落一滴液体。
他不说话了。
我用手指贴上我的脸
湿滑的液体，是我生理性的泪水。
我感受不到什么是痛苦。
但是我的身体做出了对苦的反应。
这就是痛苦吗？
或许我已经经历过，只是从不自知。
我应该为她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