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补偿，我会给你一千万。把你的账号发给我，我明天就打给你。”
边江雪留下了手机号，没有等冯昭昭答复他就走掉了。好像笃定冯昭昭一定会接受他的要求。
真真的字，只可以被珍之又重地悬挂在书香四溢、装潢精美的墙壁上，让人远观欣赏，怎么能够成为某些下等人的谋生手段，像是卖艺般随意地，让那些恐怕连笔墨纸砚的品种都分不清楚的屌丝们当成一种消遣？
那简直是对陆真真的令人无法容忍的亵渎！
片刻之后，等到冯昭昭返回会场的时候，刚好轮到边江雪上台领奖。
主持人的抑扬顿挫地念出边江雪的奖项名称：年度时尚精英风范奖。
站在台上的边江雪，一反刚才面对冯昭昭时的阴沉脸色，笑容满面，一派成熟精英男士范儿，相貌一点都不逊于那些娱乐圈中的男明星。
此时的边江雪，才是冯昭昭以前最熟悉的。
“感谢莎莎时尚，感谢我的客户们，感谢工作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陆氏律师事务所和我本人，将以最专业的品质和最细致的服务，在未来的日子里，与各位同行！”
边江雪的台风稳健，语气不疾不徐。以前，很多同行都在私下感慨，说边江雪是天生的大状，能hold住一切场合，他是所有人都不想遇到的对手。
被边江雪盯上，确实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在最初的愤怒褪去后，冯昭昭开始思索今晚边江雪反常行为背后的原因。
重生之后，她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边江雪，以往，他并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区别对待。她猜他那时并不知道她在直播写字。
所以，为什么边江雪会对她直播这件事有这么大的反应？
还是说，他介意的根本就不是她的直播事业，而是她写出了与陆真真一模一样的字？
他会因此想起自己吗？他会对他曾经的行为感到愧疚吗？
是不是她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在提醒他，他曾经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未婚妻，他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所以不惜威胁自己，也要让这世间所有与陆真真有关的事物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呵呵，想得真美。
在边江雪走下台回到座位之前，冯昭昭悄然离场。
第二天，当她出现在片场时，她惊讶地发现，昨晚与她搭讪的那个叫什么田的男人也出现在了片场。
“冯小姐！”田杰一眼就发现了冯昭昭，他热情地走上前打招呼：“早上好啊！”
“早……”冯昭昭礼貌而冷淡地回道。
似乎看出了冯昭昭的疑惑，田杰很痛快地向她解释道：“我是这部剧的音乐制作人，而且铁衣也是我的好哥们……刚好我今天有点时间，所以顺便过来探个班。”
哦，原来是这样。
不关她的事，她没兴趣。冯昭昭默默地坐在一旁，拿出..台词本来背台词。
“冯小姐，我可以叫你昭昭吗？”
冯昭昭从台词本中抬头，无所谓地点头：“当然可以。”
田杰显得很高兴，他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冯昭昭的身边：“昭昭，你昨晚的表现真是太棒了！什么时候有时间的话，能不能送我一幅字？我要裱起来，挂在书房里，每天都看上几遍！”
“不能。”
田杰愣了一下：“啊？不方便吗……也不一定要特意写给我的，你直播的时候写好的随随便便送我一幅都可以啊！”
“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再直播写字了。”
什么？田杰夸张地张大了嘴：“你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
以直播写字出名的女主播，突然说不写字了，就好像那些三级片女星要从良一样。
呸啊，田杰立刻甩开自己脑子这个不恰当的比喻。
冯昭昭笑了笑，表情不能再认真：“不，我没有。”
却没有再过多地向田杰解释什么。
晚上，冯昭昭准时进入直播间。
眼尖的网友们立刻发现，冯昭昭并没有像之前的每个夜晚，穿着复古的宫装，而是穿了一袭修身的青花瓷旗袍。
“哇，我女神今天又美出了新高度！”
“666，女主播终于想开了吗？前凸后翘，送游艇求露大腿！”
屏幕上说什么的都有，网络没有道德约束力，人的阴暗面在网络上更容易被无限放大，暴露的淋漓尽致。
这是冯昭昭第一次在直播间穿着如此性感。当然了，实际上，冯昭昭身上的旗袍比她昨晚穿的那件礼服还要保守，浑身上下除了脖子以外，都被布料包得严严实实的。
说她性感，是因为她的身材被旗袍衬托得恰到好处，纤腰丰臀，胸部挺翘，青花瓷的素色与她瓷白的肌肤几乎无缝合一，美得仿佛是从海报中走出的民国名媛，或者更贴切一些：
民国妖姬。
“各位晚上好，”冯昭昭面对镜头，温婉一笑，“有件事需要宣布一下，从今天开始，我的直播内容会有所改变。大家可能看到了，我面前的书桌上，摆着的不止有笔墨纸砚，还有一些颜料碗。”
有人立刻发出评论：“主播要改作画了吗？”
“自古书画不分家，总是看我写字，大家可能也看烦了，我要换些不一样的东西来直播。我想了想，如果要我直播一次性吃一百个汉堡的话，估计很难做到。思来想去，除了写字，我恐怕也只有作画这点本事尚能拿得出手了。”
“主播站在镜头就已经是一副美美哒花卷啦！”
“妹子你直播什么我都喜欢，加个VX详聊怎么样啦？/色眯眯/”
“多才多艺的小昭昭，我果然没有粉错人！笔芯！爱你！”
直播间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大多数人都对主播突然换了内容表示期待和喜欢，只有少部分人哀嚎着不要主播换风格，他们还是喜欢看她写字。
当然，这部分人被所有人集体无视了。
冯昭昭展开画纸，笔尖沾了墨，小心而仔细地下笔。
“最近正在热播的《博物馆宝藏》，有人看过吗？”
《博物馆宝藏》是官方频道推出的一台大型文物综艺节目，每一期都会介绍几件珍藏在博物馆中的国宝级文物，正在许多视频网站热播。
冯昭昭刚说完，评论便开始齐刷刷地弹出了“有”“喜欢”“好看”等字眼。
“我现在要画的，就是在第一期里出现的，那幅在宋徽宗年间，由王希孟所作的《千里江山图》。”
《千里江山图》，恢弘大气，匠心独特，在古代绘画史上是个传奇般的存在。
有看过《博物馆宝藏》节目的网友立刻跳出来：“可是，之前有个专家用了三十多天的时间，也才不过画了这幅画的十分之一而已，主播你要多久才能画完啊？”
如果她一直一直画下去，岂不是要24小时不间断直播吗？
当然对于无聊的观众来说，24小时抱着手机看直播的人并不在少数……
冯昭昭抬头时刚好看到了这句话，她笑得有些狡黠：“仅仅一次直播的时间，自然是完不成的。所以，我呢，每天，就只画一座山！”
冯昭昭考虑的很清楚。画画与写字不同，写字写的是文章，哪怕再长的文章，只要截取一段出来，在网友的印象中，这就是一个完整的成品。冯昭昭的直播每天都在进行，很多网友就像追剧一样看，每天看她写完一篇字作为一次直播的内容，已经形成了习惯。
而画画呢，只有当画作完成的那一刻，直播才能告一段落，况且，只有每天的内容都不相同，网友们才会有兴趣继续追下去。
但是，如果要冯昭昭每次都在两个小时内完成一幅高质量，又要能引起网友共鸣的画作，这不啻为一项挑战。
所以，冯昭昭索性选择了这样一幅构架极大，又有热点可蹭的画作。她每天只画一点点，当一座山的形状完成之后，就会给人一种“已经完结”的心理暗示，第二天再来看的，也是另外一座完全不同的山，这样既可以满足网友的猎奇心理，又可以让冯昭昭轻易地完成画画任务。
做直播自然要考虑到受众的感受，否则千辛万苦才积累起来的人气，很容易就会败光的。
作为一名长期宅在家里没有其他业余爱好的冯昭昭来说，写字画画，弹琴养花，都是她最擅长也是最喜欢的娱乐活动。所以，但凡史上有名的画作，她都临摹过。
说实话，她的画画水平比不上写字，但是，画个七七八八来做直播，绰绰有余。
不过，这都不是她选择画画作为替换写字内容的最大原因。
今天早些的时候，冯昭昭的账户内收到了一大笔钱。
边江雪转给她的补偿费。
是的，冯昭昭很痛快地将自己的银行账号发给了边江雪。
冯昭昭清楚自己目前的实力。她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没有依靠，有的只是像空中楼阁一般的名气。而这些，在社会人边江雪看来，根本不值一提，他稍微动动手段，就能将她置于死地。
冯昭昭丝毫不怀疑，如果她倔强地继续直播写字的话，边江雪肯定会派人来砍断她的手！
那么，她便从善如流，收钱办事。
可是，她才不会让边江雪得意得太早。
写字不让直播是吗？那好，她就直播画画。
从现在开始，她保证她画得每一幅画，都是曾经的陆真真画过的。
边江雪，这样的话，你是不是还会再拿出另外一个一千万，来补偿我？
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就这样，在出席颁奖庆典的第二天，“最美主播冯昭昭，才华横溢，不做写字直播改秀画技”的新闻，迅速登上了各大网站和自媒体的头条。
冯昭昭用她独有的风格，又火了一把。
“昭昭，这个镜头，还要再拍一次。你看，你这个表情做得还可以，但是走位有些问题，你身后的翠西只露出了半张脸。”
陈导的态度和蔼，语气温和，再也没有了初见的嫌弃和偏见。
自从冯昭昭再次以《千里江山图》系列画作红遍直播圈之后，不光是导演，连与她一起搭戏的周铁衣，都对她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改变。
“花瓶”整个标签，终于彻底地从她头上摘了下去。
张妈妈不住地夸奖她，说她有悟性，热点蹭得太及时，最近人气又有所增长，公司对她相当满意。
然而，边江雪却安静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随着天气变得越来越冷，这部戏的拍摄也慢慢接近尾声。
平安夜这天，导演特地提前收工，带着剧组的全部人员出去happy。
冯昭昭本来不想去，可是陈导坚持：“我知道你晚上要做直播，没关系，我们等你！”
既然都这样说了，冯昭昭再没有了搪塞的借口。
“我让铁衣去接你。”陈导又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