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阿喀琉斯明白了自己为何能及时走出那使人迷失的幻境,同时也对这些幻想的来源深表怀疑。
阿喀琉斯并不相信金子上沾染着英雄王的诅咒之类的说法,那些只是神官们为了恐吓心怀不轨者所编造的谎言,可对外人来讲,诅咒什么的虽然俗套,却往往行之有效。
“那些黄金……只是碰一下就会被影响心志?这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倒还真像是某种诅咒。”
“英雄王的诅咒?那是神官们杜撰出来的。”珀琉斯眉毛一挑,“可如果抛开神化的外衣,事实上也的确与神有关,据族史记载,神拥有疑似能够左右人类心志的能力。”
阿喀琉斯倒吸一口凉气:“英雄王的驭力?”
“是啊,作为天启中的顶点,神的驭力是远超想象的。”珀琉斯顿了顿,“不止金系的神拥有那种能力,其他主系纯血种也曾显露出相似的驭力。”
“那个自称‘木剑’的男人?木系的驭力么?”
“啊,至于具体是什么谁也不清楚,那人已经几十年没有出现了。”
“这样啊……”听了珀琉斯的回答,阿喀琉斯刚刚悬起的心又无奈地落下。
位于世界轴心的秘海一直都是阿喀琉斯最为好奇的地方,那里存在着连通六海的环流、如六芒星图般排布的七岛,一个名为“六芒星”的组织长久统治着那片富饶的海洋。
报纸上有关六芒星的新闻铺天盖地,而这一神秘组织的创立者却极少出现于公众视野,身为现今仅存于世的神、木系纯血种,那个男人实在低调得有些不同寻常。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珀琉斯问。
“嗯,好多了。”阿喀琉斯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经过一番歇息,进入密室时的恶心与晕眩感已经基本消除。
“你也看得出来,这里可不像个谈心的好地方。”珀琉斯环视四周光秃秃的墙壁,“这间密室里藏着家族千年来守护的秘密,从某种意义上讲,甚至比那些堆积成山的金子更重要。”
“家族的……秘密?”
密室分明空空如也,墙壁上连一丝缝隙都逃不过人的眼睛,这种地方又哪来的秘密?琢磨着珀琉斯的话,阿喀琉斯的视线落在了火把之上。
透过因高温而波动的空气凝视暗金色的墙壁,阿喀琉斯恍然大悟:“难道这里也建了加热层?”
“不,殿堂伪墙上的暗门和这间密室都是后来扩建的,以我们目前的冶金工艺也只能勉强将亡铁的粉末涂抹在墙壁上,而想要铸成一整面保留温敏特性的亡铁墙壁还远远做不到。”
的确,阿喀琉斯深知亡铁制作工序的复杂,即使请来当世手法最娴熟的亡铁工匠,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将各种各样的金属彻底杀死,再根据用途铸成不同的形状,且通常都是些工具,至于将重达数十吨的金属墙炼成亡铁,还要既祛除其大部分质性、又保留有用的一小部分,这任谁听来都只能是天方夜谭。
“所以……这几面墙上也有像殿堂里那样的壁画?”
“是啊。”说着,珀琉斯将手中的火把递到阿喀琉斯面前,“你已经到了有权摄理家族事务的年纪,这里的秘密也该让你知道了。”
阿喀琉斯接过火把光滑的木柄,朝墙的方向缓步走去。
摄理家族事务、担起皇族的责任?阿喀琉斯对这些事根本提不起兴趣,在他的眼里,所谓的艾尼贝尔家世代守护的秘密就仅仅是个秘密而已,自己忐忑的心情也只是谜底被揭晓前一瞬的好奇,和那些渴求真相的探险家们没什么两样。
火团的外焰炙烤着密室的墙壁,约两分钟过去,终于开始有樱红色的纹理在暗金色的背景下隐现,且颜色逐渐变亮变浅。
“这面壁画和神殿里的那些有什么不一样么?为什么非要刻到这么隐秘的地方……”
“内容上可以归为一类,描绘的都是我族的历史。”
“也就是说,当时涂绘壁画的工匠漏掉了一段?”
“不,神墓内部的壁画一直有专门的史官负责涂绘,怎么可能犯那样低级的错误。”珀琉斯神情肃穆,眼瞳中反射着跳动的火光,“那是被家族刻意抹去的一百年历史,我们的祖先宁愿亲手在墙上记下这些象征耻辱的图案,也不愿让多余的外姓人知晓。”
墙上的纹路已经连结成可以辨识的图形,阿喀琉斯屏息凝神倒退几步,试图从亡铁黄白的焰色中提取出隐于其中的讯息——那是一幅描绘战争场面的壁画,透过那些古老的线条仿佛仍能感受到千年前战火的余温,跨越时空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不同于神殿中做工精细的壁画,这张图粗糙、抽象,亡铁的粉末在本该留白的地方点下斑斑污迹,像是某人在用一根粗劣的粉笔来极力勾勒出更多的细节。
从父亲的话中可以得知,密室中的壁画全部由古代艾尼贝尔家的元老们亲手绘制,这也算是替作画者低劣的画功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然而异常之处却不止如此,画中的背景显然是作为艾尼贝尔王宫的空中花园,一个男人凭栏而立、极目远眺。
阿喀琉斯惊讶地发现,壁画上处于中央位置的人不再是某位身披重甲的艾尼贝尔君王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异族武士,那个男人披头散发、面目孔武,戎袍如黑旗般飘扬。
盯着那张受绘画水平所限而略显粗简的面孔,阿喀琉斯不禁皱起了眉:“这是什么人?”
并没有直接回答阿喀琉斯的问题,珀琉斯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你十八岁那年,第一次问起城头上的补丁,还记得吗?”
“啊,记得。”阿喀琉斯向身后瞥了一眼,“当时您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像谈到了什么禁忌似的。”
“这不是禁忌,而是耻辱。”珀琉斯背手走近壁画,在橘红色的火光下缓缓踱步,“我们号称永不陷落的坚城,在真实的历史上曾被外族攻破。”
阿喀琉斯对这个答案并不十分吃惊,只能说心中埋藏多年的猜想终于得到了证实。
“什么人能做到这种事?”
“没人知道。”珀琉斯无奈地摇头。
“怎么可能?这即使在千年前也该是震撼六海的大事件,涉事的主谋怎么可能连名字都没留下?”
“因为那个时代发生了更为严重的灾难。”
“灾难?”
“啊,壁画的末尾对此有所记载,那是一次世界级的灾难,史称‘大变迁’,海啸、地震、火山,几乎所有让人谈之色变的天灾都在同一时间爆发,产生的剧变足以将整个世界打乱重组。”珀琉斯用手指向右侧墙壁上分崩离析的图案,“上一次的‘大变迁’就发生在金城被入侵后的第二个年头,足足持续了两年的天灾将海陆格局重新分置、无数个文明被自然残忍地淘汰,简直是上帝视角的大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