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很漫长,舒尔依偎在阿喀琉斯温暖坚实的怀中睡得很香很沉。再次睁开惺忪的睡眼,舒尔似乎感到了四周轻微的颠簸,顿时睡意全无。
阿喀琉斯撩起舒尔散乱的头帘:“早啊。”
“早……”舒尔坐起身来,第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阳光灿烂的笑容,麦色的卷发在阳光下如金子般闪耀,阿喀琉斯暖热的体温仍萦绕在畔。这时车马忽然一颠使得舒尔披在身上的被子滑下,眼看着整个肩膀都露到了外面,舒尔忙捂住胸口。
“睡得怎么样?”阿喀琉斯伸出一只大手把舒尔本就凌乱的长发揉成一团糟。
“你……讨厌!”舒尔忙腾出一只手整理头发,另一只手仍死死捂住胸口。
“切,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说着阿喀琉斯把脸转向一边。
舒尔羞红着脸缩回被子,只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我们这是在哪?”
“明显是在马车上啊。”
“马车?”
“今早醒来时看你的样子还要睡很久,就直接把你抱上车了,”阿喀琉斯两手一摊,“路上这么颠你都能睡得着。”
“哦。”舒尔好像记起来了,早上的时候阿喀琉斯的确有在自己的耳边说些什么,但那时自己头脑昏昏沉沉的除了睡觉根本做不了任何事,至于事先约好的出行计划也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掀开窗帘,一幢幢陌生的民宿从眼前迅速移过,舒尔发觉马车正驶在一条不知名的街道。
“我以为只是在附近走走,可……这是要去哪?”
“去白沙,一个很美的小岛。”阿喀琉斯惬意地头枕着双臂,“一会儿到了海岸还要乘船呢,衣服帮你带来了,快穿上吧。”
“哦。”舒尔背过身把棉被披在身上,拿起一旁整齐叠放的衣物一件件飞快地穿着。
“还有,这是我的导向标,拿好别弄丢了。”阿喀琉斯捉住舒尔的腕将手展平,又把一根小木片放在后者掌中。
舒尔端详着那枚颇为精致的小木片好奇地问:“指向标?”
“啊,一种很神奇的魔法。”阿喀琉斯一边说着一边移动自身的位置,舒尔惊奇地发现手掌上原本静止不动的木片竟随着阿喀琉斯身体位置的变化而缓缓移动,似乎受到了某种引力。
“这是怎么做到的?”
“把人的一滴血混在木浆里,通过一些简单的魔法就能制成这种木片,算是巫师的基本功吧。”
“巫师?”舒尔重复着那个生分的名词,“金城有巫师吗?”
“当然没有,”阿喀琉斯简单地解释着,“那些鼓捣魔法的家伙在金城是要被驱逐的。”
舒尔又问:“为什么,他们会用魔法做害人的事?”
“呃——”这问题算把阿喀琉斯问着了,在金城调配药剂与纵火同罪,这是被写进律法人人皆知的事,但要是问起魔法究竟为何被看成洪水猛兽,却连阿喀琉斯也答不上来。
望着舒尔满是求知欲的眼眸,阿喀琉斯开始挠头:“可能吧,总之一切与魔法有关的东西都会被艾尼贝尔排斥,包括这种小木片。”
舒尔似乎很感兴趣:“像这种神奇的东西还有什么?”
“有很多啊,”阿喀琉斯回忆着早年间从禁书上看到过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没有火也能发光的灯、能画出记忆的笔……总之都是魔法的产物,术语中把它们统称为‘魔术黑箱’。”
“魔术黑箱?这个也是?”舒尔摆弄着手里的小木片越来越好奇了,“即不是黑色,也没有箱子的形状,为什么要叫‘黑箱’呢?”
“哈哈。”阿喀琉斯咧嘴笑了。
“你笑什么?”舒尔莫名其妙,并不觉得有什么地方好笑。
“呵,”阿喀琉斯伸出两根手指轻捏着舒尔的鼻子,嘴角仍忍不住往上扬,“你刚刚问的问题我八岁时也问过。”
“哦。”舒尔撅了撅嘴。
“咳咳,好吧我给你讲。”注意到舒尔面露愠色,阿喀琉斯才轻咳几声严肃下来,“这里的‘黑’不是‘黑色’的意思,应该取‘看不到’的义项。”
“看不到?隐形吗?”
“不不,就是把那些从表面上不能被看透其原理的东西比作一个黑色的盒子,使用者只能去使用它却不能试图打开它,‘魔术黑箱’一旦被打开或是被试图分解,那它的魔法就会立刻消失。”
“这样啊,”舒尔点点头又有了新的疑问,“既然黑箱那么好用,我们为什么又要排斥呢?”
“排斥自有排斥的道理,”阿喀琉斯不愿意对此多做解释,“总之这世上绝对好用的机器是不存在的,就像火需要消耗蜡烛才能燃烧一样,魔术黑箱想要正常工作就要不断地消耗魔法,也就是人的精神。”
“魔法等于精神?”舒尔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张小纸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充满魔力的小木条消耗的居然是“精神”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从魔力的源头上看的确是这样,不过像生命卡这种最低级的黑箱本身就不怎么消耗魔力,又是由制作者一次性供能,所以对使用者完全没有伤害。”阿喀琉斯顿了顿,“至于为什么要对这些魔法产物全部全部排斥……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我们惯用机械的缘故。”
“哦,也就是说我们也有外面世界没有的东西?”
“当然。”阿喀琉斯不假思索地答道,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禁乐节那天在神墓密室中与父亲的密谈。
“比如呢?”
“比如,呃——”意识到场合不对,阿喀琉斯立刻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并非对舒尔有意隐瞒,而是实在忌惮那些秘密所带来的风险。在舒尔目光的催促下,阿喀琉斯极力搜索着脑海中支离破碎的信息,避重就轻地解释道:
“总之艾尼贝尔一直很崇尚工艺,对机械有一种特殊的执念。”
“执念?”
“嗯,算是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吧。毕竟历史上金城是靠那些埋藏在地下的金属矿藏才得以强盛富庶的,即使什么也不做,只要站在艾尼贝尔的城墙或者神陨树下,那种情感就会自然而然地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