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白沙西海岸。
三五个赤膊裸衣的壮汉轮开臂膀用大斧猛力劈砍着岸边粗壮的椰树,另两队男人肩背一条粗长的麻绳,在铿锵有力的号子声下呐喊着将树拉倒。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伫立在不远处的沙丘之上,用望远镜观看着那群人的劳作,海风拂过风衣,隐约露出深紫的衬里。
沙丘之上插着一把大阳伞,临时摆设的小桌上放着一瓶未开封的红酒,三只高脚杯晶莹剔透,倒扣在洁白的餐布之上。另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随意坐在两只叠放的木箱上,哼着歌在伞下悠然乘凉。
见站立在沙丘上的同伴仍然端着望远镜一动不动,男人将墨镜甩在桌上,朝着那个背影不耐烦地喊道:“喂!我说紫荆啊!沙滩上有什么东西那么好看!差不多快回来开酒了!”
“你来!”被称作紫荆的男人没有回头,只是腾出一只手招了招示意阳伞下的男人赶紧过来,后者不耐烦地收起二郎腿,活动者筋骨起身向紫荆的背影走去。
“话说你这家伙到底在看什么啊,好好的为什么忽然要带人来这里砍树?”男人伸着脖子张望着,并没看出什么端倪。
“今天有客人。”紫荆漫不经心地回答,仍然端着望远镜一遍遍地扫视着。
“嚯!什么客人这么邪乎,还要给他新建个码头不成!”
“所以说你就升不了总长啊虎刺。”海面上仍然没有船只的踪影,紫荆转身活动着酸麻的胳膊,面向身后不停发牢骚的男人,“这次的客人对于白沙可以说非常重要,我倒想现修一个码头,只可惜时间来不及。”
“呵!”虎刺挑眉,“难不成是你爸爸漂洋过海来找你了?”
“喂喂别抬杠,我父亲早去世了。”紫荆瞥了虎刺一眼。
“那有什么大人物来访会连个招呼也不打?要知道我们的态度就是总部的态度,你可别热脸贴了冷屁股!”虎刺对于紫荆一反常态的谦卑很是不满。
“这么跟你说吧,这个屁股我们还必须贴,是不是冷屁股贴了就是大功一件,没准还会升职呢。”紫荆嘴角上扬露出神秘的微笑。
“你该照照镜子看你现在的样子!堂堂分部总长居然一脸媚笑,看得我都快要反胃了!”虎刺用言语挑衅着紫荆,“敢不敢告诉我到底是谁?好让我也开心开心?”
“艾尼贝尔的皇子,国王佩琉斯之子,艾尼贝尔.阿喀琉斯。”
“嗯?消息可靠?”虎刺大吃一惊。
“我们的人在对岸发现了阿喀琉斯,说他已经乘上了偷渡白沙的渔船。”紫荆意味深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惊愕之余虎刺又马上摆手:“喂,你是不是想升职想得脑子坏掉了!乘偷渡船明显就是想偷渡嘛,难不成还能是来和我们会谈的?”
“是偷渡不错,但造成什么样的效果就要看我们发挥了。”紫荆把望远镜扔给虎刺,从怀中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叼在嘴边深吸一口。
享受着烟草的苦香,紫荆缓缓道:“总部在全世界六片大海部署了几百个像我们一样的分部,几乎所有邦度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中,可偏偏就有那么几个地方闭关自守和我们始终谈不拢,其中尤数东海的艾尼贝尔实力最强,是总部的重点拉拢对象,白沙分部建成也有二百年了,如果这座桥能够在你我手上搭成,我们就可以凯旋述职了。”
“那如果对方压根不想和你谈呢?”
“没有如果,是一定不会和我谈这种敏感的事。”紫荆摇摇手指,“那个阿喀琉斯虽然名义上是艾尼贝尔未来的王,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并没有什么决策权。”
“那你还在这里搞得煞有其事!”
紫荆缓缓吐出一个饱满的烟圈:“对方毕竟是主系元素天启,是木剑先生都会忌惮的一股力量。我们拿出对待弱邦的强硬态度肯定不会有什么结果,过于主动又可能适得其反。况且谈判与否的主动权也不在你我,我们这些中立阵营中的小角色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可能表达友善了吧。”
“那还不是热脸贴冷屁股!如果那个家伙傲慢无礼的话,我可不陪着你受气!”虎刺向来快人快语,从不掩饰心里的想法,“哼!我生平最讨厌那群什么王公贵族家的执绔子弟,真的这样升了职我还不干了!”
“呵,你一个小小的分部副总长居然发这么大脾气?论实力论身份,对方哪里不比你强,只是稍微迎接一下,做一些动作让他知道自己在海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中,不也相当于给他一个下马威么?”
紫荆说这话也不全是为了忽悠虎刺,毕竟身为一方统领多年,表面上欢迎阿喀琉斯是真,想要和那个实力被人吹上天的新星照一面也是真。这可是个测试对方实力的绝好机会,紫荆又怎会放过。
“哈哈那倒也是!还是你脑子灵光!”虎刺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眨眼间像是变了一个人。
“什么‘脑子灵光’,这叫权谋。”紫荆悠然吐出一个烟圈,将即将燃尽的烟头随手扔在地上一脚踏灭,双手插袋立在沙丘远眺。一个手下早已等待许久,趁紫荆转过身后迅速拾起沙土中的烟头装到环保袋中。
“呵!”虎刺已经见怪不怪,却仍忍不住发笑,“你说你这都是些什么毛病,抽烟就抽烟,还要有人专门替你捡烟头!”
“我这个人就是觉得丢烟头很潇洒就是没事喜欢耍耍帅,怎么了?再不济我也是个分部总长,还不许有点派头了?”
“是是是,那扔就扔呗,还非要派人跟在你屁股后面捡烟头……”虎刺一边吐槽一边学着紫荆举起望远镜扫视海滩。
“唉,白沙不许随地扔垃圾嘛,我是总长总不能带头犯规啊。”
“你这个总长当得可真是——”
话音未落,海滩上忽然一阵骚动,原来一个砍树的大汉不慎一斧将绳子劈断,负责曳倒椰树的两队黑衣人瞬间失去平衡,叠罗汉似的跌倒在地。
“啊啊啊!这群没用的废物!是想气死我么?!”虎刺气得在沙丘上使劲挠着络腮胡,将望远镜扔给紫荆,自己则脱掉上衣气急败坏地冲下沙丘。
见到副总长虎刺赤裸着上身怒气冲冲地向自己走来,刚刚还唉声叹气的人们忽地站直了,紧张地望着虎刺的脸。
“副、副总长,最后一棵树砍到一半绳子断了,没有备用的绳子,您看——”
“我看?我看你们全都是酒囊饭袋!一群人砍这么几棵树居然要这么久?!我看你们吃了饭也是浪费,午饭别吃了!”
“是!属下无能!”壮汉们立刻肃立成排低头请罪,动作整齐得像士兵,“无能”二字被如此短促洪亮地喊出来后竟有几分理直气壮。
“行了!闪到一边去!”虎刺活动着虬节的肌肉,古铜色的身躯上刺着狰狞的鬼神,随皮下的肌肉一齐涌动。简单活动着全身的关节,传来一阵咔吧咔吧的脆响。
右脚蓄力猛然跃起,虎刺魁梧的身躯一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只留下一道向后飞扬的沙土。有人开始惊呼,虎刺已然闪现在半空之中,双手向后抱住顶端的树干扛在肩头,圆睁虎眼大喝一声向前摔去。
只砍到一半的椰树竟生生被那个男人背摔折断,粗壮的树木轰然倒塌,众人不由得看呆了。
“拖走!”虎刺拍拍手上的尘土抛给身后一句命令,大步向沙丘走去。
众人这才从呆愣中反应过来,连忙回应:“是!”
紫荆目视着虎刺一跛一跛地走上沙丘,戏谑地调侃道:“怎么,没事摔树反把脚给崴到了?”
“没,鞋破了。”虎刺有些惋惜地叹气,“唉!可惜了我这双量身定制的皮鞋!花了我一个月工钱呢!怪心疼的。”
“呵,你一个整天喊打喊杀的粗人也配穿这么金贵的鞋?破了也是早晚的事,就当买个教训吧。”紫荆拍拍虎刺的肩膀,不忘揶揄地安慰道。
“唉!都怪你!告诉我说是有重要的场合让我穿得正式些,鬼知道是来这儿砍树!”虎刺斜眼瞥着紫荆,“快把那瓶酒打开好好补偿补偿我!我都等了半天了!”
“那可是我从总部带回来的上等红酒,今天算你有口福,等着吧!等客人一到就开酒。”
“喂喂快看,有船过来了。”虎刺眯着眼仔细辨认着。
紫荆连忙举起望远镜仔细瞧着,果然是一艘常用于偷渡的渔船。小船缓缓靠岸,走下手挽手的一男一女,船夫似乎发觉了岸上的异动,连忙驶离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