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迷地回味着那段相隔千年的神话,周围如幔帐般严密的幻境再度消失,这回安迪有了经验,不等那块方碑旋转便扭过头去,强迫自己的目光脱离碑上的文字。
像是领会了安迪的心思,那块方碑并没像上次那样自动旋转。安迪小心翼翼地绕到方碑的另一侧,打着十二分精神去阅览碑上的文字。
不同于前面的“生”、“死”两篇,位于方碑右侧的“预”篇则只有寥寥数笔,虽然笔迹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这回安迪却是想看也看不懂了。
所以真就这么结束了?方碑投影的故事短片里根本就没提过三神器,更别说什么带有暗示性的话了,难道真要把这座金山从头到尾刨一遍?想想都不可能。
事到如今安迪觉得自己已经一头撞上了南墙,该出现的线索左等右等也不见个影子,时间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照这样下去自己真的要无功而返了,安迪甚至开始怀疑那份图纸的可靠性,可能这神墓后来又被艾尼贝尔家族偷偷修缮过?
正在犹豫是撤还是留,忽然一道灵光从安迪的脑中闪过——为什么这方碑能自转?
按理说这么大的一块金属立方就算是空心的也得有几吨重,几吨重的东西压在金山上还能转动自如?而且底下压着的黄金都是条状币状的,上面几吨重的方碑在那转,这么大的动作怎么不见有金子往下滑呢?
除非这块方碑和金山之间根本没接触,是悬空的!
安迪放下火把腾出双手,照准方碑脚下的金子不容分说便开始挖,挖到一半安迪就已经有数了,这个倾斜度之下方碑还能保持原位,显然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不仅如此,借着火光安迪还发现方碑的底面上竟也撰有文字,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了线索以后安迪的干劲也上来了,一阵手刨脚蹬把和方碑底面接触的金条扫没了一层,直到清出一块能容人爬着过去的空间。
此时此刻这块神秘的金属立方正遗世独立般悬浮于安迪面前,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力量托住了方碑,安迪也不愿意费心思去想,毕竟这儿可是艾尼贝尔先神的墓穴,神能做到的事往往都是匪夷所思的。
安迪仰倒平躺,将上半身小心翼翼地探进方碑与金山之间的缝隙里。
撰写于方碑底面上的笔迹很奇怪,排版也不如前两篇那么规整严谨,在安迪看来倒像是某人随手涂鸦之作,不过好在有详实的图画穿插,尚能分辨出这是某个重型机械的设计图。
看到这儿安迪悬着的心已经放下一半,总算是找到了疑似目标的东西。本以为所谓的神器设计图应该是一张画在羊皮纸或者什么上的图纸,结果居然是方碑上的一面刻文?安迪心说幸好自己考虑到了这种意外,临行前把拓印工具也带在了身上。
安迪叼着火炬的木柄伸手打开背包,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块黑色的绢布。
这块布虽然看起来十分普通但在用途上却非比寻常,安迪知道这是冬岛研发部倾心研制的魔术黑箱之一,其中最稀有的一剂原料便是自己的血,将驭力“棱镜”的效果封存到这块绢布之上,使其具有模仿拷贝的功能。
深知这玩意儿流着自己的精血且只能用一次,安迪在用的时候全程小心翼翼,像某位文物修复者在擦拭一件古物上面的尘土。
这时几缕金粉哗啦啦地从大厅的圆顶上泄下来,紧接着整座神墓开始隆隆震动。
什么情况,地震了?安迪的大脑飞快地运转,迅速将绢布印在摇晃的方碑之上,又将整个身体紧贴绢布,匆匆挪动身体将剩下的碑文拓印完毕。
剧烈的晃动中,安迪背靠方碑,有意无意地望着右手侧光亮的金属镜面。镌刻于方碑右侧的“预”篇竟在镜面的映像下变得可以解读!目光飞快地扫视镜像中的碑文,安迪的瞳孔渐渐放大,因为他从中读出了“重生”二字。
“看完了么?小偷先生。”
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从身后响起,刹那间,安迪的心头猛然一紧,手中的火把掉在一旁滚落到边际,火光霎时照亮了整面墙壁。
安迪迅速环视四周试图找到说话的人,却又在望向那面被火光映成橘黄的墙壁时呆住了。那是一尊暗金色的半身雕像,身材比例与人类等同,体积却为后者的十数倍。几条粗简的线条勾勒出雄健的身躯,腰肢粗壮、双肩开阔,两条庭柱般粗细的猿臂肌肉虬结、一字展开,又在腕部被两条碗口粗细的铁索缚住,如受刑者般悬于穹顶。塑像微低着头神情肃穆,无瞳的双目望着圆厅正中的方碑。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胆量,安迪竟在寂静中与那双无神的眼睛对视了数秒,对于雕像所描绘的真身,安迪已经有了猜测。那张暗金色的面孔在火光的笼罩下栩栩如生,此刻最令安迪心慌的就是那山壁一样的巨大塑像会不会忽然挣开铁索从墙体中走出来或是动动手指取走自己的性命,那感觉就像心脏忽然给人抓在了手里且随时都有被捏爆的可能,体感极为漫长的数秒间,塑像仍岿然不动。
确认那只是一堆普通的金属,安迪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看完了,英雄王阁下。”
“虽然在这世上我谁都不认识、也什么都不关心,不过还是说说吧,谁派你到这儿来,又想偷走我的哪件财宝?”
“没、没有,我……其实我不远万里来只为了瞻仰您的尊容,看您是否如传言所说的那样雄伟。”
“所以,你的结论呢?”
“呃——”雄姿伟岸、威仪天下、天神下凡、吧啦吧啦……一大堆溢美之词条件反射地涌上安迪的头脑,刚要张口又马上意识到场合不对。
烂话不是逢人便可以说的,何况对方又是传说中那位赫赫有名的暴君,言多必有失,那些万年不变的陈词滥调未必奏效,更可能会害惨自己。
想到这里,安迪理智地略去冗余的辞藻,只剩一句简短的话语脱口而出:“万王之王,名副其实。”
“呵!”英雄王轻蔑地笑了一声,“看来你不止是个小偷,还是个骗子,彬彬有礼的骗子。”
安迪深深鞠躬:“能得到您的赞誉真是受宠若惊,其实我并非有意打扰——”
“嘘……”英雄王打断了安迪的解释,“听见了么,地上的声音。”
“听、听见了。”安迪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居然有人在为我的遗产而纷争!他们愚蠢、滑稽,永远不明白什么叫拥有。”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顿了顿,“未经原主赠予的东西就应该叫赃物,而赃物怎么能算归小偷所有呢?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是吧?小偷先生。”
“是。”安迪额上的冷汗已经滑了下来,手悄没声息地摸向裤兜。
“是啊,”英雄王的语气如寒铁般冰冷,喷吐出的气雾仿佛能凝成霜花,“那该怎么办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安迪已经不指望能全身而退了,自己面对的可是艾尼贝尔先神的英灵、元素系金属性天启、还是个纯血种,胜算自然不必说,此时此刻安迪只盼着能全须全尾地走出来时的那扇门。
两张JOKER捏在手里,安迪集中精力,并在心里默默祈祷。
卡牌掷出只在弹指一挥间,两张带有木剑鲜血的纯元素卡直直嵌入那尊雕像的双肩,两道森绿的裂缝霎时在雕像的胸口处崩开,没有怒吼、没有哀嚎,神墓仍在微微震动,令安迪欣慰的是,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总算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