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勒姆……”怪物低首观察手中夺来的长剑,又看看克拉斐尔手握的姿势,歪着头似在思索。
终于,戈勒姆张开利爪尝试着握住剑柄,剑身缓缓抬起,戈勒姆双手持剑将黑亮的剑锋对准不远处的人形——那东西竟学会了用剑!不等克拉斐尔走出惊愕,戈勒姆双手持剑霍然跃起,向克拉斐尔的咽喉猛刺而来!
虽然学会了像人一样握剑,可怪物的攻击方式却和人类的剑术大相径庭。说到底武器也是一种工具,和其他工具一样只是使用者肢体的延伸,攻击方式却不会随武器而改变。
刹那间剑锋已然探到了克拉斐尔的眼前,这一招与其说是剑术倒不如说成野兽的扑咬,克拉斐尔仰倒在地躲过戈勒姆凶狠的扑击,可自己的左手却将之自动判定为需要消除的威胁,在那怪物沉重的身体在上空与自己擦肩而过时,愤怒的左手猛然挥拳正中怪物肩部的外甲。
那甲壳之上分明生着几根锋利无比的骨刺,可仅凭一条手臂却无法感知到诸多细节,尖长的骨刺直直刺入因血流加速而红热的手掌,霎时鲜血喷涌!克拉斐尔阴沉着脸,没想到区区一个人形怪物竟能夺走自己的佩剑,还让自己流了血。幸好这东西没像食影魔一样肆虐感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遭此重击的戈勒姆向斜前方飞出老远,学着人类双手拄剑踉跄站起。再看重创自己的敌人竟鲜血直流!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那伤势却被怪物仔细地看在眼里。克拉斐尔终于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巨魔,闻到对手血腥味的戈勒姆也兴奋了起来,直起伤痕累累的身躯仰天咆哮。
双方均已接近极限,其他的因素几乎全部可以被忽略,这仅仅是耐力与韧性的较量。
忽然,那震耳欲聋的吼声低沉了许多,断断续续地似有异物卡在喉咙,装填心肺的胸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却好像捕捉不到氧气的哮喘病人一样痛苦,呼噜呼噜的像台破烂的风箱。
克拉斐尔皱起眉头仔细观察,竟发觉一柄长刀不知何时贯穿了戈勒姆的胸口,粘稠的黑血顺着刀锋一滴滴留下!克拉斐尔眼睁睁地看着那柄长刀的刃在缓缓转动,又猛然一绞,黑血终于像被打开了闸门一般喷涌而出。
克拉斐尔很清晰地听到了“咔吧”一声,他知道那是怪物气管断裂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木柴被人生生掰断,数秒过后,那双几乎能喷出火焰的眼瞳终于无力地熄灭。
掣走长刀,巨魔如失去平衡的泥塑般向前跪倒在地,摔在地上化为一堆碎石,蓝烟笼罩,黑剑当啷落地。与此同时,一个脚步声从腾起的烟尘中响起,刀尖率先冲破烟幕。那是一柄修长质朴的长刀,雪亮的刃口、漆黑的刀背,上错刀铭:疾风知劲草,正是与芹泽如影随形的佩刀,名刀风薙。
残留的黑血顺着血槽流下又在滴入泥土时腾起一股股蓝烟,产生的反应如同清水滴入石灰般剧烈。
长刀轻轻一划,一阵疾风裹着刀气拦腰扫过,将烟幕拦腰斩断。刀的主人捂住口鼻,轻咳着走出散去的蓝烟,是芹泽。芹泽表现得很是疲惫,上衣的前襟被撕成了条状在风中乱舞,肩上一道伤口还在流血。
扫了一眼同样遍布伤痕的克拉斐尔,后者眼角的创口处渗着代表蓝血人血统的深蓝色的血,可那条红热的手臂上却又分明留有几道殷红的血迹——据芹泽所知,红血和蓝血从来都是不可相容、对立的存在,又怎么会在这人的身体里共存?正在思忖,面前的男人开口说话了。
“喂,你。”克拉斐尔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芹泽。
“嗯?”芹泽紧握风薙,干涩的嗓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回应。
克拉斐尔神情阴郁,对那个手持长刀的男人并无好感:“你这背后偷袭的家伙……妨碍别人的决斗可不是件有礼貌的事。”
“哦,那非法入境呢?”芹泽一语道破要害。
“我们的飞艇遭遇了空难,迫降到这里还没来得及联系艾尼贝尔政府。”克拉斐尔说得煞有其事。
芹泽显然不相信,挑眉道:“这么巧?”
“就是这么巧,明早的世界邮报上会这样刊登,全世界的人都会这样认为。”
“那种事,你们开心就好。”并没理会克拉斐尔冷血的态度,芹泽直奔主题,“有没有看见一个这么高,很瘦的女孩?穿着一条过膝的白裙子。”
“舒尔?”
能直接说出舒尔的名字,这是芹泽始料未及的,芹泽长眉一挑,把内心的情感完美地隐藏起来:“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对此我不想作答。”
克拉斐尔秉持着对陌生人一贯冷漠的态度,初次见面能处于有问有答的状态已经相当于铁树开了花,再想让克拉斐尔自降身份做出一些多余的解释则更是绝无可能。
“她人在哪里?”芹泽追问道。
这看似无休止的问话让人不胜其烦,克拉斐尔拄着白剑向芹泽的方向边走边道:“被你们的人带走了,具体在哪我又怎么知道。”
听了克拉斐尔的话,芹泽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他们有番号么?”
“那几个人当时快被吓傻了,我也没分神听他们说什么,总之穿着你们的衣服。”
“阿喀琉斯只让我一个人来接那姑娘,不可能有人在我前面。”芹泽一字一顿地说,心中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克拉斐尔忽然愣住了,又立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这蠢到无可救药的蓝血混蛋!和一堆连灵魂都没有的石头打得有来有往,嗯?中枢派你来是宣传骑士道精神的?!”
“哼,”面对芹泽的怒吼,克拉斐尔发出一声厌恶的鼻息,声音也不再波澜不惊:“你一个最后才赶来补刀的拖油瓶还没资格冲我吼叫,别忘了,直到这一秒,我们的立场还在金城这边。”
“天底下哪有不请自来的盟友,你们这些中枢派来的家伙只是一群挑拣腐肉的乌鸦罢了!按金城律法,从你们嗅到荤腥踏入艾尼贝尔境内的一刻,你我就该是死敌。”
“可恶……真是个死脑筋!”克拉斐尔轻蔑地哼了一声。
这时,一片嘶叫声如海潮般由远及近,克拉斐尔和芹泽都忘不了那种仿佛来自地狱的叫声。果然,几只食影魔正试探性地将头伸出巷口,紧接着更多双对影子如饥似渴的眼睛从硝烟中蓦然显现,像是深穴中被惊扰了的蝙蝠。
芹泽重新握紧长刀,一面警觉地凝视着四周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一面弯腰拾起脚边的黑剑扔向克拉斐尔,那动作像是朝着猎物掷一柄标枪。
克拉斐尔侧身避开剑锋,与此同时左手敏捷地捉住空中的剑柄。方才拿在手里时芹泽已然领略到了悼亡剑过于沉重的分量,而那个银发的男人接剑时居然并没后退一步,仿佛没有受到黑剑惯性的影响——那条左手的臂力让芹泽暗暗吃惊。
不同于午夜时分行动迟缓的初级形态,这次涌上来的则是一大波形态各异的食影魔,有的靠四肢行走且行动迅捷,有的膨胀成椭球状走在前排充当肉盾,人类的特征已经完全沦丧,黑色的獠牙、利爪、弯角,各种魔鬼的体貌特征从食影魔的身上显现,甚至有的还生出了双翅在半空中盘旋飞翔,地表的火光将空中的云映成橘红,作为帮凶的圆月此刻则完全沦为末日的陪衬被象征死亡的黑色膜翼层层遮挡。
眼前极度震撼的的景象如同打开了地狱的大门,克拉斐尔和芹泽不由得看呆了。
如此之多的食影魔同时盯上这片街区,显然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吸引。食影魔军团发展到如今这样的规模已经无法收拾,不论是六芒星小组还是艾尼贝尔军方都没法抽掉人手来加以牵制,最简单有效的必杀技便只有清晨的第一缕日光。距日出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克拉斐尔和芹泽无心恋战,不约而同地选择向海滩的方向脱逃。
“你在哪艾德!”
“海滩上空,随时可以执行杀手锏。”艾德又不忘补充,“目前已经有上千人成功登船,请冬执事斟酌下*********有变,乌勒尔的目标不再是狮心号了,我们要把它牺牲在海岸上。”
“我需要再确认一遍,真的要让它坠毁在海岸上?”艾德盯着沙滩上密如蚁群的黑点,每个小黑点都无疑代表着一个死去或者未亡的人。
“是,但不是现在!半小时后会有一大批食影魔经由西城门涌进沙滩,到那时你要立刻锁定目标,最好把船投到正中央!”
“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