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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过钥匙端详了一秒,叶戈尔忽然大笑着站起身来,拍拍安德烈宽厚的肩膀:“哈哈好!我认得你了安东老弟!下去别忘了替我向安杰丽娜问声好!”
老人表现得很是热烈,仿佛在欢迎某个刚推门进来的熟客;那青年也紧跟着站起,在老人畅快淋漓的吼声中不知所措,像在冬眠中惊觉的负鼠。
“嗯一定。”安德烈一边搪塞着一边走,弯腰去拉木板上的门栓。
“等等,朋友!”叶戈尔叫住了安德烈,后者又一次停住脚步,昂首望着天花板。
安德烈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如果对方再提出些什么过分要求,那么下一秒他就转头捏开那老混蛋的颚骨,再把那支该死的烟斗塞进它主人的喉咙里。
叶戈尔上下打量着安德烈,笑着调侃道:“下面少说得有三十度,穿成这样进去岂不要热成赤道上的北极熊!”
听了这话,安德烈绷紧的肌肉略微舒展开来:“所以?”
“去拿条短裤来,给我们新年交上的第一个朋友!”老叶戈尔并没能看穿安德烈内心所想,却很幸运地避开了致命的话题。
那青年在老人洪亮的声音中打了个哆嗦,又去柜子里拿来一条亚麻短裤。
安德烈接过短裤,耐着性子问:“更衣室在哪边?”
“那儿,”叶戈尔指指木屋的西北角,“不过生客呢最好还是当面换,呃——我们得确定你身上没带着炸弹之类。”
安德烈皱眉:“熟客身上也有可能绑着炸药,我看不懂双标的意义在哪。”
“哦,呵!”叶戈尔干笑两声摆手骂道,“都是些不成文的狗屁规定,我们也搞不懂为什么!总之大家一起遵守就不会有问题。”
“在这儿脱?”
“没错。”叶戈尔堆笑着搓了搓手。
挑眉盯着那条松垮花哨的短裤,安德烈默不作声地脱掉身上厚重的大衣。虽然身处室内,但仅凭木屋的墙壁还不足以挡掉北极圈内凛冽的寒风,在这种地方生火过夜还勉强可以,可一旦要是脱个精光,就会立刻感受到来自北极寒流满满的敌意。
“先来一杯,暖和下身子!”叶戈尔将酒瓶向安德烈推了推。
“你留着吧。”安德烈挥手拒绝了老人的好意,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只钢制酒壶,拧开盖子灌了一口。
“哈哈好好,我还正愁酒不够哩!”叶戈尔用笑来掩饰被拒绝的尴尬,抓起瓶颈仰脖喝了一大口,又发出一声畅快的呼喊,“好酒!”
冰冷彻骨的北极圈内,烈酒才是人类最好的朋友,辛辣的液体顺着食道径直流下又被迅速吸收,热量由内而外散至全身,整个人立时燥热起来。
安德烈舒适地活动着筋骨,像一台生锈的机器被注入了柴油。
马甲、毛衣、皮靴、牛仔裤……安德烈将身上沉重的衣物一件件脱下来,又一件一件扔给旁边站着的青年,不一会儿浑身上下就只剩一条三角内裤。
安德烈身形高大、臂阔腰圆,虬节的肌肉随肢体的动作在皮下涌动,身上的疤痕多得令人触目惊心。
“打过仗?”叶戈尔皱眉问了一句。
“啊。”安德烈的回答依旧简短生硬,套上那条颇有些热带风情的亚麻短裤,转头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叶戈尔连忙摆手:“哦没问题我的朋友!快下去吧,成群的姑娘们正等着你呢!”
“奥。”安德烈俯身拉开暗门,向喧嚣的地下走去。
十分钟前,电话另一边。
酒馆不大却人声鼎沸,放眼望去视野中遍是男人、女人、烟草、伏特加,这四样东西在酒馆中恣意碰撞、交融,发酵出欢愉至死的味道。
这里温度高得出奇,与地上飘雪的寒冬形成鲜明对比,男人们大都赤裸着上身,下面只穿一条沙滩裤,女人们则身着冰丝长裙或者干脆大胆地褪去长裙露出内里性感的比基尼,烈酒被从酒窖里成箱抬出又遭迅速抢光,只留下满桌东倒西歪的酒瓶。
舞曲明快又热烈,男女们不知疲倦地大笑、舞蹈,不时有一两对脱离舞池走向角落,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心急火燎地步入幽所,借此品味智慧树上那令人垂涎的果实。
在这个令全人类心神惶惶的新年之夜,鲜有人能想到竟会有人耗费巨量能源、在天寒地冻的北极圈内开着没有海滩的派对,灯红酒绿、绿酒红灯,场面有如末日前最后的疯狂。
与此同时,距狂欢人群不足五十米,科赛酒馆锅炉房。
“……资源战争已经拉开序幕,一亿名参战者即将进入方舟,参与为期两年的命运角逐,人类的未来不仅在于参战者的努力与付出,更取决于每个蓝星公民的理性、坚持与思考,‘限能法案’已在紧张地修订之中,将于十五个小时后正式出台,届时人类面临的危机将得以有效缓解,希望每一位蓝星公民时刻谨记:理性、坚持、思考……”
“打啊!烧吧!哈哈!管它什么限能法案,煤块就该把屋子烤得像夏天一样!”烧炉工不遗余力地将锅炉旁的煤山一铲一铲送进炉口,一面听着收音机中来自南极的实况报道,一面哼着某支不知名的曲调。
旷野中的木屋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木屋地下才是科赛酒馆的主体,这原本是一处防空洞,用以战时存储物资,后被某个富商买下,改造成了私人会所。
这儿之前的主人曾富甲一方,却在北方联盟解体后宣告破产,酒馆也随之荒废下来,数年前有人再次看中了这里,几经周折将其买下,又在入口处盖了那间简易房。
“和谁约好了啊?我可全都听着呢。”有个光头男人忽然冒出来,将正打电话的女人拉进怀里。
那人身形高大,红鼻子很有辨识度,一边嗅着那清幽的发香,一边嗔怪女人扫兴的举动。
“别提了,是我那个刚出狱的傻弟弟,一个不折不扣的闲汉!来要钱的。”女人不胜其烦地摆摆手,任由男人拉着走回沙发。
“呵!这年头,年轻人们一个个精力旺盛得很,简直是世界最大的麻烦!”男人跟着附和道。
“谁还不是年轻人了,嗯?”女人扭动着曼妙的腰身,轻轻坐上男人的大腿。
“哦不不,宝贝,你分明知道我的意思。”
“我知道,你们男人的脑袋里想得什么我都知道。”女人用腿根磨着男人的毛腿,悄悄将手伸向沙滩裤的腰际。
“唔……真是我的好女孩。”此刻两副躯体之间仅隔着一层轻薄的衣裙,男人忙欠起身微调了下位置,省得一不小心失了风雅。
“你那个弟弟……是做什么的?”男人有意无意地找着话题,两只大手好趁机揩油。
“他?”女人握住那只手腕以限制其更大幅的动作,“他之前在城里一家修车行做事,为几百块钱打伤人被关了进去,现在丢了工作,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这样啊,”男人凑近女人开散的金发贪婪地嗅着,“不过也好。”
“咯咯咯,”女人笑了,“您可真幽默!这世道连有薪水的人都快支撑不住,难道待在家里吃闲饭会更好过?”
“嗐!资战后整个世界都会地覆天翻,车行生意本就没有什么未来可言,失业是早晚的事。”男人两手悄悄游动,从后面揽住女人纤细的腰。
“那可怎么办才好!牛奶和面包可是一天比一天贵了。”女人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