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远去的加百列号,方艾心里很不是滋味。
说好了一起走呢,咋就当场变卦了?你说你要是泥菩萨过河,就别事先许诺啊,非得等到了河边才知道自己是泥塑的菩萨?害得我白高兴一场,现在还有点尴尬。
方艾在心里叨咕着,转身也进了船舱。
见方艾探头进来,索罗上下瞥了两眼:“怎么样,伤着没?”
“没。”方艾径自坐到小凳上,仰脸盯着索罗,“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啊?”
“有事瞒你?呵呵,我的事可多了,犯不着给你重头讲一遍。”
方艾搬凳子凑近了问:“你是怎么跟那条龙交流的?它真能听懂你说话?还是心灵感应啥的?”
“这是我的驭力啊,我也是天启。”索罗回答得漫不经心。
“和小动物说话?”方艾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也是驭力?叫什么?”
见方艾是这个反应,索罗当时就拉下脸来:“叫‘心语’,怎么了?”
“没、没怎么,就是之前没听说过。”方艾赶紧收住笑,省得待会儿挨收拾。
索罗轻蔑地哼了一声:“你当然没听说过,书上查不到的,天启驭力表也没收录。”
“奥……”方艾心说也不咋地啊,能跟动物说话也就相当于会了一门外语,当工具使使还行,说到底也没啥杀伤力,一听就像童话故事里什么小公主老巫婆之类才会玩的法术,叫小鸟传个话、狐狸摘个果子啥的。
说起天启驭力表,方艾又想起个事:“对了,天启驭力表不是归六芒星的什么魔法协会修订吗?你之前那么有名,他们会不知道你驭力是什么?”
索罗耸耸肩:“他们当然知道,很多人都知道,但我和白岛魔法协会签过约定,他们不能把我的驭力写在纸上到处宣扬,所以不认识我的人大多没听说过‘心语’。”
“和魔法协会签保密协议?怎么签?”方艾之前从橘子那儿了解过魔法协会,可这种操作好像真没听说过。
“简单啊,付钱就行了,曝光我对他们又没好处,不如直接买断从我这儿捞一笔。”
方艾听得惊掉了下巴:“啊?不是吧,就算不写纸上,那你能挡住人口耳相传?一传十十传百,该被知道的事早晚瞒不住啊。”
索罗把湿衣服脱下来,又换上一身干爽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们怎么做的我管不着,我只管他做到了没有,其余一概不管。”
“可……你不好奇?这明显不是常规操作啊!”方艾心说世上最难管的就是人的嘴,凡事只要被人知道,就永远没有不透风的墙。
“切,”索罗笑了,“好奇有什么用,这个世界上奇怪的事多了,你能一件一件都搞懂?就好比说你,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过目不忘?天启跟普通人之间差别到底在哪儿?谁也不知道,说不清道不明。”
“你……这……”方艾心说你这明显属于反智啊!搞不懂的事就放着,只管它能跑却不问它为什么跑,照这样下去社会还发不发展了?
索罗摆手:“唉省省吧你,有胡思乱想的时间,怎么不想着把体术练好?”
方艾环视四周:“乱成这样,没心情了,明天再说吧。”
“哦也对,你小子还盼着人家能把你带走呢,是不?”索罗挑眉调侃了一句。
想起这件事,方艾叹了口气:“随缘了,能出去当然好,出不去就拉倒。”
“呵呵,不是我说,蓝血人大概率见利忘义——不,他们认知里就没有义气这种东西,不怪他们唯利是图,是根本就理解不了利益以外的事,先天性缺陷。”
“可能吧。”方艾想想莱安在学校里的作为,好像还真是那样,包括现在要拉自己上岸,也完全是为了向贝拉示好。
再想想莱安那位叔父,也是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比起莱安有过之而无不及,莱安是心里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嘴上不说,而刚才那人则毫不掩饰,仗着自己船坚炮利就飞扬跋扈,若不是索罗在场,可能都要狂傲到天上去了。
说起莱安的叔父,方艾又想起一件怪事:“还有,刚才那人怎么能站在水面上?是我眼花了?”
“不,不是你眼花,是真的,”索罗先予以肯定,又轻笑道,“蓝血人中有七个大家族,他们和艾尼贝尔一样,自诩是神的后裔,证据就是他们中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能站在水面上。”
“神?哪位神?水属性?”方艾条件反射这样猜。
索罗点点头:“是,他们声称是,不过这种说法一直被外界怀疑,鬼知道是真是假。”
“那怎么没人怀疑艾尼贝尔?”
“因为金系主神亲口说了他姓艾尼贝尔,神陨树摆在那儿,神墓也摆在那儿,史料面前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但那些蓝血人就不同了,一方面大肆鼓吹自己是神族后裔,一方面又拿不出什么有力证据,真就会表演个水上漂,简直笑死人了。”
“那白海怎么还有那么强的实力?”方艾想不明白了,倘若只是一群招摇撞骗的,绝对统一不了一整片海,莫非还有什么别的过人之处?
谈到这儿,索罗的表情终于严肃了:“因为那七大家族也并非完全滥竽充数,虽然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但元素系驭力却像是真的,水在他们眼里已不再是简单的水,就像金系驭力能随意操纵金属那样,他们也能随心所欲地改变海水。”
“能、能变成什么样?”方艾咽了咽口水,他见过阿喀琉斯施展驭力,知道元素系的厉害。
索罗却撇了撇嘴:“不怎么样,他们血统纯度远远不够高,也就能让水过肺,不需要换气,在海里也能保持地面上的战力,仅此而已,但仅此就已经远超常人了,尤其是海战占有优势。”
“那你打得过刚才那人么?”方艾直接问了最想问的,也不怕万一索罗下不来台。
索罗被问得明显一愣,然后瞪着眼睛笑了:“他?呵,别看他和一条海龙打得欢勤,那些没什么用,我打他都不用下水。”
“嚯,别把牛皮吹破了!”方艾不太信,因为他还从没看过索罗真正和人打斗过,没法估计后者的实力。
索罗来劲了,拍拍胸脯朝外一指:“你不信?我手下小弟千千万,随便拉出一支队伍都能灭了他那艘小船!”
方艾也杠上了:“呦呵,您手下?您手下可都是我这样的,不然就是法利亚那样的,平时给您捧捧场子还行,动真格的可真真儿指望不上。”
索罗一看方艾为了抬杠连自个儿都连带着骂了,于是忍不住发笑道:“哈,谁说你们了,你们那当然是虾兵蟹将狗头军师,就算真有架打,也轮不上你们。”
“怎么,你觉得关在海崖这么多年,之前外面那些弟兄还能认得你?不可能!别做梦了。”方艾以为索罗还盼着他那些旧日的手下,就直接把这点念想给掐灭了,心里喊了声将军。
索罗却又摆手:“我说的也不是他们,茫茫大海,到处都有我朋友,有人的地方有,没人的地方也有。”
“呵呵,你就吹吧,接着忽悠,反正我没见过世面,听什么信什么。”方艾见索罗杠不起耍赖,于是正话反说嘲讽了一句。
索罗呵呵冷笑:“我说的可是真的,就好比刚才那条海龙,已经跟我熟了,叫它干什么它就干什么,它的本事你也见识过了,像那么强的龙类冰海还有很多,你想想什么概念?”
“你——真有那个本事?”
“不然你觉得呢?为什么黑伯每次进冰海都要和我商量?因为我知道哪儿有什么可以打,哪儿有什么不能去,就算倒霉碰上鼻子不好使的龙类,我也能三两句话把它劝走。”
“那……你……”方艾没话说了,如此看来倒还真像他说的那样,至少逻辑上找不出漏洞。
“心语的能耐可不仅如此,只要我想,我甚至不必跟它交涉,直接把驭力效果开到最大,威慑或者命令,随便我怎么选。”
“你就是凭这个驯服的奥杜因?”
“哦?你怎么知道它名字?你怎么知道是我驯服的它?”
“梦里那封信上写的。”
“啊,又是布莱克,死了都能抢我的戏份,真让人头疼。”
“所以你之所以能成为复仇女王海贼团的顶梁柱之一,凭借的也是奥杜因吧?有名的恶龙,海格默斯大海战,史上最恶劣的袭击事件。”
“你这话都是从哪学来的?”
“呃,好像是……春岛日报。”方艾想起来了,之前家里的废报纸有一半都是春岛日报,估计都是布莱克攒下的,自个儿小时候也看过,尤其对控诉复仇女王海贼团滔天恶行那一篇文章印象深刻,那张报纸也是报纸堆里面年头最久的,比自己岁数都大。
“切,春岛日报,净会夸大其词。”
方艾心说你昨天不还吹人家怎么怎么好呢么,看别人热闹的时候拍手叫好,遇上自己被诽谤就不乐意了?可真有意思。
“唉,那些往事你不提我都快忘了,现在好,身在海崖出不去,心里却轻松多了,之前那些人和事都好像跟我没关系似的,现在的我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当年进攻永夜岛的决定,到底是谁下的?”
“当然是船长了,你外祖父。”
“为什么?六芒星不是世界中轴么?”方艾想不通。
“是啊是啊,”索罗透过窗户望向远方,像在寻找那片被血染红的海域,“在那之前,六芒星是绝对的权威,是海上一切规则的制定者,但仅凭借地理优势可不能永远高枕无忧,你外祖父,他就敢挑战权威,公然向六芒星宣战,抢夺从六芒星海港出入的商船,甚至与之争夺海上霸权。”
“爱德华·威尔森?”方艾说出了那个人尽皆知却没人敢称道的名字。
“啊,早年时我正是为那个男人效劳,他是个伟大的船长。”索罗坐到椅子上,陷入了回忆。
“伟大?得了吧,当海盗有什么伟大的。”方艾吐槽一句。
听了这话索罗明显不高兴了:“怎么,许那些蓝血人统一白海叫伟大,就不许有人称逆天改命者为伟大?”
“毕竟人家是求发展,海盗是搞破坏,这俩能一样么。”方艾敢想敢说,一点也不偏袒自家人——虽然是个从未谋过面的自家人。
索罗冷笑两声:“呵呵,你懂个屁。”
“你懂你讲啊。”
“我懂我偏不讲,你祖辈上的事不该由你爹妈讲么?我是你爹妈?”
“不、不是差不多么?”
“差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