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里的气氛似乎又达到了某种冰点,舒尔不由得紧张起来。那个男人本来走在前面,怎么偏就在这家酒馆门前停下了?要是想防止跟踪那自己进门的时候他就该趁机离开,没道理跟着进来啊……阿喀琉斯本来有正事要办,却始终忌惮着角落里那个闷头喝酒的陌生人。终于难耐良久的静默,阿喀琉斯昂首望向柜台后面的女孩试探道:“舒尔?”
“嗯?”舒尔先是一愣,旋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你一定是看了门口的牌匾吧,我家那个不懂事的妹妹非要取一个这么拗口的店名。”
“什么店名,怎么了?”
“店、店名里有我的名字,”舒尔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以为你注意到了牌匾才……”
“呃,是。”为了迎合舒尔,阿喀琉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其实阿喀琉斯进门时只顾着防备那个倚门肃立的怪人了并没在意什么牌匾,更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你们渴了吧,我去倒水。”舒尔想赶紧转移话题好缓解尴尬。
“不用,”阿喀琉斯再次确认道,“所以你就是舒尔?”
“是啊……我就是。”
“哦。”
阿喀琉斯哦了一声却没了下文,问过名字就开门见山显得有点不太礼貌,必要的客套话还是得有的……想到这儿阿喀琉斯四下看了看,随口找着攀谈的话题:“这么大一家店,没雇些打杂的伙计吗?”
“其实只有这一层,规模不大也用不着那么多人。”舒尔一边回答着一边悄没声息地伸手想要趁机收走桌上的碗筷,意欲借此催促这桌霸占座位迟迟不走的生客,“酒馆是我一个人开的,厨师和服务生也就只有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的话我弟弟可以来帮忙……”
舒尔的手已经触及到了碗滑腻的边缘,却被阿喀琉斯忽然拦住。
“等等,我们还没吃完呢。”
“可……”舒尔扫视着杯盘狼藉的桌面,该吃的确实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来一壶茶,再随便上一盘点心。”
“饭后直接喝茶吗?那样对身体可不太好……”
“习惯了,改不掉。”阿喀琉斯硬着头皮强行解释。
“好吧……”舒尔按着微痛的太阳穴,越发觉得今早来的客人有点难搞。就算人家的饮食习惯再不健康身为酒馆老板也没有拒绝食客加餐的理由,想到这儿舒尔只好转身再次进入厨房。
很快一盘松饼被小心翼翼地端上方桌,四块叠在一起,看样子口感应该不错。阿喀琉斯拈起最小的那个默默咬了一口,芹泽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我说老板啊,”阿喀琉斯斜眼望着角落里喝闷酒的男人,故意抬高了声音,“那个人已经在那里无所事事坐了半天了,怎么还不赶他出去?”
舒尔双手背后掰着手指,声音轻如蚊蝇:“我……我不太敢。”
“这样啊,”阿喀琉斯把咬了一半的松饼放回盘子里,“那我替你赶他走怎么样?”
“别,人家又没妨碍什么……”舒尔赶紧摆手,示意不要有意挑衅。
“没看见我在喝酒么?喝完就走!”男人又自斟一杯,将酒桶重重砸下。
“我和这儿的老板娘有事要谈,你能不能回避一下?”阿喀琉斯终于忍不住一语挑明,两眼死死盯着男人脸上的变化。
舒尔在边上小声提醒:“有、有什么事可以到楼上说……”
“不,我就要在这儿谈。”阿喀琉斯也不知道从哪生出来的一股邪火,不看到那个男人低头让步便誓不罢休。
男人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抹去流淌的残酒向阿喀琉斯的方向吼道:“那你们小点声不就好了!我对你们之间的事又不感兴趣!”
以为对方选择了退让,阿喀琉斯这才转脸看向舒尔:“别紧张,我们找你来其实有点小事要问。”
“喂!这里没有酒了。”角落里的男人举起酒杯晃了晃,“再来一桶!”
“呃……好,马上来。”舒尔有些歉意地看了阿喀琉斯一眼,而后挑起门帘转身走进厨房。
被那陌生人的横插一杠搞得颇为不快,阿喀琉斯皱眉回头看,角落里的男人却正像个没事人一样吃得浑然忘我。
“酒喝得这么快?”阿喀琉斯用男人刚好能听到的声音问。
“我酒量大,怎么了?”
“那桶里应该还剩很多吧。”阿喀琉斯指指男人桌子旁边的酒桶,“在金城浪费可不是个好习惯。”
“随你怎么说!”男人不再看向阿喀琉斯,单方面将对话中断。
厨房的门帘很快被再次掀开,舒尔踢着一只酒桶走向角落。见女孩每踢一脚都倍感吃力,阿喀琉斯索性一把拉过舒尔,朝着酒桶狠狠补了一脚。
木桶受着惯性滚到桌子脚下,男人腾出一只大手提起酒桶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抬首却发觉舒尔正远远地站在柜台前:“站那么远干什么,离我喝醉还差得多呢!”
“我……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舒尔试探着问。
男人朝舒尔招招手:“过来喝一杯!有事问你。”
舒尔明显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只是预感还不足以成为拒绝的理由。看男人的面色和举止的确不像喝醉,舒尔这才鼓起勇气挪步到角落的那张桌子旁:“您请问?”
“先喝酒!”说着,男人探手从邻桌拿过一只空碗又弯腰抓起地上的酒桶,手指扣着桶边不由分说地朝碗里倒酒,且一倒就是小半碗。
“呃——”
盯着碗中粉红色的液体,舒尔如鲠在喉。自己虽然酿酒卖酒但却不擅长喝酒,即使是抽查窖藏的品质时也只是用筷子蘸一点点滴到舌头上,平日里连酒杯都很少用更别提拿碗盛酒!但男人的语气似乎不容商量,舒尔缓缓端起瓷碗,皱着眉喝了一大口。
“怎么,不会碰巧身体不方便吧!”望着碗里剩下的一大半酒,男人粗陋地调侃道。
舒尔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没、没有,我只是不会喝酒。”
男人听了摆摆手:“唔,真扫兴!”
“对不起……”舒尔赶紧低下头。
“哈哈其他地方的酒馆可不像你这里!那里的女孩们都会主动过来陪酒!”男人豪爽地描绘道,“她们会穿着连衣长裙给客人倒酒、听途经的水手们讲海上的故事,那样的酒馆才正宗!”
“嗯,是。”舒尔已经不知该回答些什么了,只好连连点头。男人尬聊的本意是想在问问题之前先缓解一下气氛,然而女孩不知所措的样子却表明效果并不理想。
“呵!呃,其实这儿也没那么糟,风俗不同嘛!”虎头蛇尾地掐断这一尴尬的话题,男人话锋一转,“话说回来,这间房子的主人应该不是你吧?”
被忽然问及房子的归属问题,舒尔对此很是意外:“诶,确实不是。”
“那你和房主是什么关系?”
“呃,”这个问题已经干涉到了隐私,可在男人如炬的目光下舒尔又不得不回答,“目前……这间房子的产权归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