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救了她,这个人要杀她。然而这个人救了自己,却只是为了再杀她一次吗?
她已经完全搞不懂她了。
安诺雨以极小的力道就从赫连怀里退了出去。痛苦激出的生理盐水被随手抹了两下。她先是后挪了一段距离,然后被过了身。
心口还在隐隐作痛,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清晰的刻印在脑海里,耳边的嗡鸣仿佛让世界旋转。毫无疑问的,那是非常临近死亡的体验。但不同于以往的是,除了难耐的痛楚,安诺雨没有感受到一丝对于死亡的恐惧。
这个怪异的世界啊。末世从来都能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忍不住的轻咳了两声,安诺雨吸了下鼻子,抱住了膝盖。
静谧,静谧。
狮巨魔看了眼屋里的景象,自觉的起身走出了安诺雨的视野。
无人开口。
终于不再反胃的身体让安诺雨恢复了一些感知。
静谧,静谧。
荒漠中的废墟没有丝毫生机浮现,滚动的沙粒融入台阶下的沙堆,风扬起又飘落。还是没有人开口。一直到数个呼吸之后,一个微弱的声音才慢慢响起。
“……你给我吃了什么。”
“我的血。”
冷风穿梭在两人之间。赫连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补充道:“里面有一种成分,能够保护你。”
身后不远处的微哑嗓音一如既往的沉静。系统的声音无机而僵硬:“宿主大人……。”
安诺雨将头更深的埋进臂弯,吸鼻涕的声音闷闷的。
“不懂……我弄不懂你。”
“嗯。”赫连的声音比以往的要轻。
“你——……!”安诺雨想质问她到底想干什么,然而扯痛的喉咙再一次激出了她的眼泪。她把鼻子从斗篷里解放出来,手背擦了擦眼睛,胃部还是痛的不行。
“你再多说点话……。”小鹿般无辜的双眼泛着泪光,安诺雨缩成一小团躺在地上,声音小小的,又虚弱又委屈。游荡在濒死边缘的身体还很混乱,她想听听些别的声音好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好。”
赫连走到她身旁,重新坐在她的身后,堪堪靠在安诺雨的视野外。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庞,将一边碎发别到耳后。绑在伤口上的粉色手帕随着她的动作甩了甩兔耳。贝齿微启。
“伊什塔尔是神界的一位女神。她掌管着爱情,战争和生育。
有一天,一位叫做莫迈的人类男子出现在她的神庙里。他向女神祈祷救救自己的儿子,原来他的儿子被河边的毒蛇咬伤了,危在旦夕。
女神出现在他的面前,说:我救不了你的孩子,因为他既没有陷入爱河,也没有参与过战争。为何不去找托姆贝尔,趁早定制一个好看的棺材呢?
莫迈惊呆了,他哭泣着从神庙里跑了出去。从那以后,世间的人们都知道伊什塔尔是一位美丽但冷酷的女神了。”
安诺雨无语的睁开眼睛:“好烂的故事……。”
“我不是很擅长讲故事。”赫连毫不反驳:“但这个神话还有一个鲜少人知的后续。
那名叫做莫迈的男子在祷告失败以后,真的去找了托姆贝尔。托姆贝尔是火与锻造之神,他见到莫迈濒死的大儿子,发现毒蛇的牙还在伤口上插着,于是他就用高超的手艺将莫迈的儿子变成了不死者,从而拯救了可怜的父子。”
这也能变成好结局。安诺雨更加无语的闭上了眼睛。虽然赫连讲得故事很烂,但确实分散了她不少的注意力:“我还想听,你再讲一个。”
闻言,赫连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从前有一个兽人,叫做珂拉瑞……”
“白色恶魔。”
赫连的唇瓣颤了下,偏头看她。
“你会讲白色恶魔的故事吗?”再听这种令人窒息的神话故事安诺雨就要晕厥了,干脆点了一个有质量保证的。
风声又大了起来。背后的人许久都没有回话,就在安诺雨以为赫连不会再讲故事的时候,平静的声调再度响起了。
“白色恶魔。是一只没有尾巴的恶魔。
几十年前,一些山贼为了扩大领地,意外吵醒了沉睡在山里的怪物。白色的恶魔有着雪一样明亮的皮毛,就算是在夜里,远远的也能看见。
第一次见到它的山贼们有着末世以前的武器,那些武器威力巨大,然而子弹和异能对白色恶魔来说一点用都没有。愤怒的白色恶魔拧碎了山贼的尸体,数十人的山贼团无一人生还。
白色恶魔是带着无尽的怨念被封印在山洞里的,所以任何生物遇见它,都一定会被它残忍的杀死。白色恶魔喜欢用鲜血洗澡,但是它的皮毛有着特殊的力量,鲜血根本无法淋湿它的身体,所以它醒来以后不断地杀,不停的杀。
一夜之间,山脚下的河水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直到几个月以后,有人发现了这里的异常,再进入森林,数万人的鲜血已经把土地都染成了黑色。而白色恶魔早就不见了踪迹。
自那以后,那片地区就被称之为黑山林,而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敢上山打扰那可能在山洞里沉睡的白色恶魔……。”
赫连呼出一口气,静静的坐在原地,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身旁的小人儿已经睡着了。
瘦弱的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凌乱的短发翘着永远也抚不平的毛糙,微胖的脸颊透着红润,几颗沙粒黏在上面。
赫连歪头看了她一会儿,悄悄的将水和面包放在一旁,打算离开。可起身的动作才到一半,她的斗篷就被一个力道轻轻的勾住了。
“你要去那儿?”安诺雨还睡眼惺忪着:“故事呢?”
“讲完了。”赫连重新跪下来,将她的手放回腰间:“这里很安全,你睡吧。”
“你又走。”安诺雨揉着眼睛坐起身,现在是真的醒了:“你还没给我道歉呢。”
“道歉?”
好像彻底恢复过来的安诺雨,双眼重新变得灵巧。她一听赫连的话就气的鼓起了腮帮子,当场掰着手指,一一数落她的罪行:“放水,掐脖子,用枪对准我,撩衣服,虐待伤患,扇巴掌,骗人,撞人,投毒。你哪一个不认!”
“我从不骗人。”赫连微微皱眉看她。
“你敢说你不是罗宾岛的人?”
“我的确不是罗宾岛的人。”
“那,那这个不算。12345678。那你也还有8个歉要跟我道!”
“放水是什么……?”
“一开始你跟我打架不就是放了水吗!你小瞧我,而且打得不认真!”
“为什么我要因为放水道歉?”
“你是不是想赖账!”安诺雨死死的抓着赫连的斗篷,大有一股准备耍赖的气势。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道歉……?”
“因为好疼。”安诺雨冲赫连咬牙切齿的说道:“本来这些事我都不计较的,但是你的血害我疼的要死,什么能够保护我,今天这事儿必须有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