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蛮族太子南宫瑾的大婚之日，还有不到三天的时候，燕家上上下下都在张灯结彩，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一副喜气洋洋。
可是在燕家家主燕采臣的书房里，即便还燃烧着旺盛的炭火，可是房间里的温度，依旧仍然感觉到降到了冰点。
“你，你说的可都是真话？”
燕采臣浑身颤抖，燕红鸾作为他的嫡长女，影像很快就要成为太子正妃，可刚才从她嘴里说出的这番话，彻底让这位养气功夫极好的蛮族老臣面如死灰。
前几日，燕红鸾将之前发生的整件事情，都告诉胡灵儿之后，她的这位贴身婢女，当场就吓得险些崩溃，好不容易在冷静下来之后，两个女人反复合计了好几遍，感觉有些事情终究无法隐瞒，不得不主动找到家主燕采臣，一五一十尽数坦白了。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我没有半点隐瞒。”
跪在地上的燕红鸾点了点头，面上表情却异常坚定，她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传了出去，就连她父亲都是不可能承担的起。
原本对他们蛮族而言，所谓贞洁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就算是被选作太子妃，与他们燕家的身份和地位，并不会经过太多的刁难。
只是那件忽然发生的事情，让燕红鸾在措手不及的同时，不得不将这件事情告诉父亲，其中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并不是她一介女流可以处理得好。
“孽障啊孽障！我早就知道你的性子顽劣不堪，可没想到你会闯下如此滔天大祸，你说你怎么会跟那个人扯上关系？还用弩箭伤到了萧坤雄，难道你就不知道其中利害？还是你想把整个家族都拖下深渊？”
燕采臣尽量压低了声音，可即便是他这么多年静心养气，依旧被这件事吓得不轻，虽然很快就恢复了神智，可难以抑制的愤怒，依旧快要将他淹没。
徐良，当代天驱共主，大周朝廷亲封的北辰侯，就在不久之前，他率兵收复了北疆大部分领土，坐拥三十万雄兵，是他们蛮族南下最大的敌人之一。
上次他率兵杀入草原，甚至还摆出了一副进攻上京的架势，最后虽然没有得逞，但却是仍旧将草原闹的天翻地覆，连好几个大帐，都被他杀的彻底断绝了传承。
所以不管是南宫野，还是耶律仁康，对此子都是抱着除之而后快的心思。
他们燕家虽然在草原上拥有卓然地位，可以断根这人扯上了关系，被南宫野知晓了之后，只怕整个家族都会被杀得人头滚滚。
“父亲，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眼下距离大婚不足三天，你能做的无非就只有两件事。”
“要么将我杀了，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禀告蛮皇南宫野，或许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并不会过多苛责我们燕家。”
“要么就请父亲大人出手，帮我度过眼下危机，只要能顺利成为太子妃，我保证在南宫瑾成为蛮皇之后，我们燕家的地位，一定会再上个台阶，想要恢复到昔日光彩，也并非不可能。”
燕红鸾此时的头脑异常清晰，她很清楚燕家现在的尴尬境地，其实跟萧家基本上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就是，萧家出了个萧元胡，只要他能成功迈出那一步，在未来数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萧家都注定会是成为蛮族的权力中心之一。
燕采臣虽然有心迎头赶上，但苦在家中男丁大多不成气候，连这份基业能不能守住，都还是一个天大的问题。
“帮你渡过这次危机，你说的倒是轻巧，我们燕家虽然在皇宫里，有些关系和人脉，可都是留着最后保命的手段，若是现在就用了，以后再发生什么事情……”
燕采臣眉头紧锁，燕红鸾的这件事来的太过突兀，突兀到让他根本就猝不及防。
他心中很清楚，自己绝对不可能选择燕红鸾说的第一条路，以南宫野刻薄寡恩的性格，根本就是自己往刀口上撞，跟自杀没有什么区别。
可就是第二条路，他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就不发生意外，而且这些关系，用过一次之后，想要再继续维护，不知道还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若是我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以后燕家发生任何事情，只要不是逆谋造反，我想应该没有我压不下来的。”
燕红鸾虽然跪在地上，可此时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是异常坚定果决。
就在一天之前，她偷偷找来的大夫，确认腹中已是有了生命迹象，想要保住这份骨血，燕红鸾现在就必须无比坚强起来。
她知道自己提出的这个提议，根本就不是父亲能够拒绝的，想要守住甚至光大家族基业，靠那几个不成气候的兄弟，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燕采臣能依靠的，就目前来看，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燕红鸾。
“这件事情还有几人知晓？”
沉默许久之后，燕采臣沙哑的声音中，略微带了几丝莫名的兴奋。
周蛮大战在即，他们蛮族虽然看上去充满了胜算，可现在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万一南宫野饮恨南朝，那么等待这位蛮族皇帝的下场，除了一死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到那个时候，太子南宫瑾就会成为这片草原上的共主，而燕红鸾作为正妃，便是名正言顺的蛮后，这对他们燕家来说，毫无疑问会有巨大的作用。
况且若是出现最坏的一种可能，蛮族战败，南朝兵马再次杀入草原，到时候他们手里握着天驱和徐良这张牌，就几乎是处在不败的位置上了。
“为我确诊的大夫，已经被砍成了肉酱扔在草原里，除了父亲大人和我之外，也就只有胡玲儿知道了，她肯定不敢，也不会有机会将这件事告诉外人。”
听到燕采臣的这句话，燕红鸾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就是在进行一场豪赌，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以燕采臣的头脑和智力，燕红鸾就不相信，他这位父亲会选择家破人亡，来成全所谓的君君臣臣。
“好，胡玲儿我是放心的，不过你仍旧要随时把她带在自己身边，这种事情万万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你要知道一个疏忽，我们整个家族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燕采臣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想要将燕红鸾肚中怀有骨肉这件事隐瞒过去，对他而言并不算是太难，只不过其中存在不小风险罢了。
但在绝大多数时候，风险是跟利益成正比的，只要他们能一起迈过眼下这道最艰难的坎儿，苦尽甘来，重归权力巅峰，并非是天方夜谭，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了。
“是的父亲，我明白，为了保住我肚子里的骨肉，有些事情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在燕采臣的搀扶下，面红鸾缓缓站起身来，今日这一跪，是她作为燕家的女儿，最后一次给父亲下跪了，只要能成为太子妃，从此便是君臣有别。
其实就整个蛮族而言，女人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男人的附属品而已，除了几个少数站在巅峰上的例外，其他女人的地位，甚至跟牛马没有太大区别。
虽然蛮族这么多年，受到南朝的影响越来越深，可根深蒂固的观念依旧难以改变，只要有足够的利率，能买通宫里的某个大太监，想要隐瞒燕红鸾身怀六甲的事实，绝对比在大周要简单上许多。
“我能做的，也就只是把你顺利的送进宫里，要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即便是在我们蛮族，剩下的其他事情，便只能看你自己的了，能否保住你肚子里的骨血，能否不辜负我拉上整个家族，陪你赌上这惊天一局，我希望你最好有一个清楚的认识。”
重新回到书桌前坐下，燕采臣在这个时候不得不对女儿多加叮嘱，他们燕家现在的势力，只是靠他一人在勉力维持，想要把手伸到皇宫内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加上蛮皇南宫野极为寡恩自负的性格，恐怕就连现在如日中天的耶律仁康，也不可能有机会，参与到蛮族后宫的诸多琐事之中。
想要在两边押宝，他们在这个局里，让燕红鸾顺利完成与南宫瑾的大婚，只不过是迈出了最为艰难的第一步，日后说不定还有多少心惊胆战在等待着他们。
“我知道的，父亲，我这里有一封信，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瞒过所有人，将其送到徐良的手上！”
“我相信只要他能看到这封信，许多你不方便做，或者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全部都会迎刃而解，我在宫里的地位，也会越来越稳。”
燕红鸾抬起头来，那张姣好绝美的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里，绽放出夺目逼人的光彩。
她其实早就知道，徐良是有妇之夫，燕红鸾也从来没有想过走出草原，去到这个男人身边，做些争风吃醋的蠢事。
雄鹰注定会翱翔天际，而在他身边也肯定不会缺少伴侣，自己只愿在他心里占据某块不算太大的地方，远远观望着他风云际会，这便也就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