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天驱才只有不到两万人马,面对各大帐的六万部卒,我们如此安排,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
待到众人各自离开,萧昆雄才从帐外进来,前几日在雨中一战,夏攸泉虽然没有伤到他的经脉肺腑,但也还是让他在床上足足躺了两天,这才恢复过来。
“嘿嘿,你以为这些家伙会为了南宫野下死力?除了安野哲,其他人不过都只是想要在面子上过的去罢了,看起来是有六万之众,不过都是些各怀心思的土鸡瓦狗而已。”
萧安端坐在上位,连起身相送各位首领的意思都没有,要是在早几年的时候,这些家伙连给他们萧家打杂都还差着档次,哪儿会像现在这样平起平坐?
不管是李家也好,还是完颜家也罢,当年可是被他们萧氏大部压在身下,连反抗都做不到,就算耶律明珠横空出世,也只能联合蛮皇,对抗他们萧家的滔天权势。
“徐良身边的那个老头,我派人去查过底细,是南朝当年名噪一时的掌心雷夏攸泉,有他在的话,武帐不出确实没有人能威胁到徐良的性命。”
萧昆雄对自身武道向来自负,以他的修为实力,那两万天驱根本就留不住他,本想出手震慑徐良一番,没想到却败在了个枯槁老头手上。
“南朝武夫人才辈出,不是咱们大蛮可比的,而且武帐被那人牵制,已经成了缩头乌龟,那人不去寻晦气就是万幸了,他们哪儿还有胆子冒头?”
萧安浑身发福胖如肉球,笑起来像极了西方教派里的弥勒。
世人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萧家虽然被蛮皇打压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沦落成三流势力,可他们暗中从未放弃过积累力量。
如今这片草原没有了蛮皇跟耶律明珠,正是他们扳回一城的最好时机。
“想要逼南宫野撤军,不真枪真刀的干一场,怎么可能做到?什么雪惕部、安野部,哪儿比得上马踏建安城来得赏心悦目?”
萧安拖着肥硕的身躯,艰难的站起来,小如细缝的眼睛看上去如商人般市侩,“这个徐良要是没点真材实料,怎么配跟我们萧家合作?”
这一日,草原上狂风呼啸,六大部落各自出兵一万,分别部署在小石河与巴伦布鲁山岗处,萧安统军五万坐镇皇室祖地,各方势力严防死守,静待天驱入毂。
夕阳西下,天空褪去了绚丽的华服,夜幕之下鸟叫虫鸣相得益彰,蛮族一方摆明了车马,连续三道防线,总计十一万大军,仿佛亘古巨龙般挡在了天驱面前。
行踪彻底暴露了之后,徐良也就不再畏首畏尾,下令点火造饭。
这是他们进入草原以来,吃的第一顿温热熟食,特别是被烫热的红泥烧,只是一口下肚,便让人浑身火热起来。
“将军,前面三十里外就是小石河,六大部族的三万联军已经布防完毕,小石河地势狭长,并不太利于我们的骑兵冲锋,接下来可能是一场硬仗。”
孙道济顺手放走了一只飞奴,前方斥候传来的消息,虽然已经在意料之中,但还是让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飞奴将军,你见过草原狼吗?”
李洪走上前来,拍了拍孙道济的肩膀,冲他挤眉弄眼的笑了笑,只是破破烂烂的盔甲,还有满脸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更加滑稽。
“在草原上,一个狼群哪怕只有十几只狼,都敢去围捕野牛,可偏偏几个狼群碰在一起,别说野牛了,就连到嘴的肥羊,它们都不敢上前。”
“为啥?就因为这种畜生眼红了之后,会对自己的同类下嘴。嘿嘿,将军敢带我们打这个仗,不就是看准了这点?我说你们读书人,脑瓜子确实不怎么好使啊。”
孙道济一把推开李洪,被这个莽汉嘲笑,他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滚滚滚,你才是飞奴将军,你全家都是飞奴将军,这点道理我能不懂?只是提醒一下将军而已。”
两人插科打诨,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徐良笑着端起酒盏,朝不远处的夏攸泉举了举,他此番冒险行军,的确像李洪所说,在他眼里所谓的六部联军,压根儿就是个笑话。
没有蛮皇坐镇中央,这六大部族肯定谁也不会服谁,就算勉强凑齐了六万大军,也都是各怀鬼胎的家伙,真要到打起仗来,他们能不自己在背后捅刀子就算不错了。
“好了,老李的话差不多也就是我的意思,不过大家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接下来会直面蛮族的各大部落,他们的实力远不是之前的雪惕和安野部可以相提并论。”
徐良挥了挥手,将众人的调笑声压了下去,温热的红泥下肚,还是熟悉的味道,火辣的灼烧感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胃部,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将军,咱还要做什么心理准备?你看看这些儿郎,谁不是响当当的汉子?打我老李开始有一个算一个,谁怕死谁就是……诶,老胡那话怎么说来的?”
憋红了一张大脸,李洪怎么也想不起老胡的原话,抠着脑袋求助似的看向张虎娃跟孙道济。
“瓜怂!”
众人异口同声,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惊起了无数夜静归巢的飞鸟。
小石河,虽然带个河字,但早已枯涸成一片碎石沙砾,多年的河流冲击,在此造成了一个漏斗式的地形,加上被严重风化的河滩,就是草原上再好的骏马,也无法奔跑的起来。
当草原的天空上,启明星开始逐渐暗淡的时候,天驱所部就像一条从睡梦中醒来的雄狮,静静的来到了小石河不远处。
而六部的三万联军也是昨日黄昏才先后赶到这里布防,当斥候传回天驱出现的消息,他们连夜搭好的营帐顿时乱了起来。
“孙道济,令你于阵后掌我部大纛,不必随军冲锋,大纛若倒你自提头来见!”
“张虎娃,令你率军八千,为我军压阵,如若前军凿阵受阻,你便果断支援,时机自行决断,不可延误战机!”
“李洪,令你率军一万,随我冲锋凿阵,此战有进无退!”
徐良策马于三军阵前,银甲黑枪被擦洗得干净,夜幕之中透出点点寒芒。
“末将领命!”
孙道济三人神色坚毅,他们进入草原最关键的战役终于到来,没有了奇袭的优势,没有了来去如风的速度,今天他们面临的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攻坚战。
而他们三人在战争中快速的成长,也让徐良可以大胆放权,不再畏手畏脚。
“全军下马!”
徐良一声令下,率先翻身下马,天驱关宁铁骑之名,随着武胜关外阻截慕容数一,逐渐在天下间慢慢传开,而此战徐良竟是弃马不用,以一万步卒硬撼蛮族六部的三万联军。
在他身后,整整一万八千余人,毫不犹豫整齐的翻下马背,天驱陆战无双,岂止马上无敌?没有垒壁军,他关宁铁骑一样能够以步卒凿阵。
这,便是天驱气魄,便是横压蛮族三百年不得南下的,壮志豪情!
“死战!死战!死战!”
徐良放声怒吼,其部应者如云,声震凌霄,直冲斗牛。
银甲黑枪率先出阵,李洪挥舞双锤紧随其后,一万化作步卒的关宁骑兵,如那钱塘江上一线大潮滚滚翻涌,钩镰枪上红缨飞舞,如此壮阔景象,这片草原千年未见!
对面冲击而来的天驱,蛮族联军反倒显得有些局促慌乱,三个部落三万兵马,就有足足三个统帅,谁都想争那指挥之权,可一夜下来,羊奶酒都打翻了六七壶,也没争出个结果。
就在三人慌乱之中,各自调兵遣将的时候,为徐良压阵的张虎娃,率军向前压近三里。
“火羽准备!”
天驱这两万人虽然都是轻骑,但装备精良的令人发指,严铁山恨不得将整个百炼阁都给掏空了,光是给他们驮运军械的马匹,都有将近两千之数。
所以张虎娃绝不在意,让这三万蛮子尝尝他们天驱的火羽压制。
蛮族一方零零星星射出一些箭矢,还尚未形成规模,便有成千上万支火羽,从徐良等人的头顶呼啸着飞过,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纷纷射入了蛮族营帐,火光冲天。
景色绚丽而震撼,疑似银河落九天。
在此之前,蛮族六部随便哪个大帐的兵马都不下于十万,虽然被蛮皇征调了大部分走,可剩下的青壮,也远远不止两万这个数。
所以在他们心中,根本没有将奇袭而来的天驱放在眼里,哪怕对方剿灭了雪惕部和安野部,在他们看来也是随时都能碾死的过街老鼠罢了。
往前推三百年,在边境上多数是由大荒卫和神武卫作为主力,跟天驱交战。时日长久,这些蛮族大帐,似乎选择性遗忘了天驱拥有怎样的战力。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直到现在,他们才真正又见识到了这支号称陆战无敌的雄军,以二十万之众,可挡蛮族三百年!
却是一日黄昏尽,蛮首破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