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把酒畅饮,高声谈笑的人群,季默晗拽着盛幽兰径直走到最深处,一个被三个高背沙发围出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视线越过沙发,发现早已有人坐在那里说笑打闹了。盛幽兰下意识的往后一缩,却被季默晗死死得锁住了胳膊,此时挂在季默晗脸上的是奸计得逞般得意的笑。
“亲们,不好意思久等了哈!”季默晗一边拖着盛幽兰,一边伸出手爽朗地和在那等着的人打招呼。
里边的人闻声立刻停下交谈,将目光投向了姗姗来迟的两人。
在这个相对私密的空间一共三女四男,打扮得都很讲究漂亮。
坐在左侧穿着黑色露背短裙的女孩从桌上抓起两只酒杯,大声喊道:“迟到了,要罚酒。”
她旁边的穿酒红色衬衫灰色西装裤的男生很配合的拿起酒瓶向酒杯中倒酒,笑着随声附和道:“就是,就是,默晗,你干脆点哈。”
其他的人笑着起哄着,除了坐在最右边的一身干练休闲装的男人,他笑而不语,不像其他人那么张扬。
“不就喝酒嘛,来吧,不过我姐妹不能喝,她的那杯我替她喝了。”
“哪有不能喝的,少喝点没事儿的。”另一个穿红色连衣裤的短发女孩插着手,腰板挺得笔直,语气清冷。
“她是真不能喝,就两杯的量,刚来就灌倒了还玩啥啊,我跟你们说,今晚谁都不许灌她,要不我跟他急眼啊!”季默晗掐着腰,拿起一杯就一饮而尽,接着又是一杯。刚才起哄的那几个人见她杯起杯落后纷纷鼓掌叫好,而站在她身后得盛幽兰显然对这种场面无所适从,不知所措地呆立着。
季默晗放下酒杯,抹了一下嘴,接着说道:“好了,罚也罚完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姐妹,盛幽兰,名牌大学毕业,现在在大名鼎鼎的天胜做项目经理,你们有啥IT方面的问题可以找她,她在这个领域可是很牛的。”
对面的人一脸惊讶,季默晗转过身来看了盛幽兰一眼,“幽兰,他们都是我和高盛的朋友。这位是丁伊,伊兰高级会馆的CEO;王孟达,王孟腾,腾达外贸公司的创始人,王孟达是丁伊的男朋友;旁边这位是医大二院的外科医生白天;威资咨询公司咨询顾问吴雅丽;方纯是芬芳酒业的千金。坐在她旁边的帅哥叫杨镇,红酒庄的老板。”季默晗顿了一下,指着最右边的那个穿休闲衣服的人强调道,“这位说来还是你老乡呢,也是練达人。”
随着季默晗的介绍,盛幽兰和每个人依次问候了一下,但当她听到杨镇这个名字时显然面露惊色,她又仔细打量了那个男人一番,好像想起了什么,立刻低下头,眼神有点躲闪。
居然是他。怎么会是他!这个世界不会这么小吧!他应该不会记得我吧!此时此刻盛幽兰有种冲动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生怕杨镇也认出自己来。为了确认自己的担心,盛幽兰又忍不住偷瞄了他一眼。只见杨镇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依然笑脸盈盈,盛幽兰这才稍微松口气,但依然无法控制忐忑的心情,她下意识的回避着杨镇。
“欢迎,欢迎。”吴雅丽站起身来一只手拉住了盛幽兰的手,另一手轻拍了一下季默晗,“默晗,你怎么不早把IT大牛介绍给我们啊,这个时代就是互联网的天下,我们得赶紧抱大腿啊!”说罢便拉着两人,让她们坐在自己身边。
这时高盛匆匆的赶了进来,只见高盛把外套往旁边的沙发一丢,在他的示意下坐在季默晗右边的几人立即向旁边挪动了一下,随即他一屁股坐在了季默晗身边。
“你家今天生意不错啊,我们来的时候都没地方停车了。”王孟达一直搂着丁伊,但似乎因为音乐声太大,他几乎是在扯着嗓子在喊。
“看来是你们今天赏脸来我这,给我带来了财运啊,今天随便吃喝哈,我请了!”高盛把一只手搭在季默晗身后的靠垫上,季默晗身子微微倾向他。
众人彼此寒暄认识了一下后,便又开始畅快地喝起酒来。盛幽兰默默地坐在季默晗身边,看着眼前这些男男女女交杯换盏,高谈阔论,互相恭维着。她平时就是个技术宅,最多去咖啡厅看看书,发发呆,酒桌上的应酬她很不擅长,而对生意场上的事情更不是很熟悉。与这些人在一起,显而易见,盛幽兰是来自不同世界的人,而她自己也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事实,稍有些尴尬。
其他人几杯酒下肚后愈发兴奋,燃起的兴致使得他们不在满足于“促膝长谈”,而是玩起了骰子游戏。大家围着丁伊,王孟达,季默晗和高盛—笼罩在这四人周围甜蜜的氛围羡煞旁人。
盛幽兰安静地坐在角落,有些心不在焉。这情形早已收入吴雅丽的眼底,她绕后打的一片火热的众人来到了盛幽兰身边,递过一张名片。
“一直没机会好好认识一下,我是吴雅丽,很高兴认识你!”吴雅丽亲密拉起盛幽兰的手,仿佛她们已经熟识已久。
“你好。”盛幽兰仔细端详着吴雅丽递来的名片,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到,“不好意思,我没有带名片。”
“没关系,我想像你这么出色的人根本不需要名片,你站这就是名片了!盛幽兰,很好听的名字!已经深深印入了我的脑海了!”吴雅丽用手指指了指头。
“哪有哪有。谢谢!”盛幽兰被夸的害羞起来。
“冒昧的问一下,你多大啊?看起来好像很小,不过已经是项目经理,应该是少年有成吧!”
“没有,我已经快三十了,不小了。”
“没想到你居然是姐姐,叫你姐姐可以吗?看到你第一眼就觉得很亲切,好像我们早就认识了一样。”吴雅丽紧紧地握着盛幽兰的手,从一开始就没松开过。
盛幽兰尴尬地笑着,看吴雅丽一直用无辜纯洁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轻轻地点点头。
吴雅丽兴奋地双手抱紧盛幽兰的手,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她没有就此结束,而是不停地询问着盛幽兰有关生活,工作的事情。
盛幽兰通过一晚上的观察,早都发觉吴雅丽是个很精通世故,也擅长与人打交道的人。没来主动和自己搭话前,她几乎与其他每个人都交谈过,而后面就一直围着王孟腾—兄弟中的哥哥—转,原来除了两对情侣,她也是个有心思的人。而这一番交流之后,盛幽兰更觉得吴雅丽很不一般,甚至对她来说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其实除了吴雅丽“别有用心”,还有一个人是在隐藏自己的小心思,那就是方纯。方纯是个清秀,和其他人相比偏向内向的人,因为她似乎不太愿意一起疯狂,只是坐在杨镇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杨镇,端着酒杯小口的饮着。
盛幽兰除了和吴雅丽交流,再就是和白天聊得比较多了。两人似乎比较聊得来,可能因为盛幽兰的父亲也是一名医生,从小耳濡目染,对医学稍有了解,同时对这个职业也有种别样的感情。
白天给人的感觉是很爱笑很开朗的人,但聊下来,盛幽兰发现他也是个很稳重,很细腻,很知道分寸的人,从他的举手投足中可以读出一种沉淀,他的经历让人感到很踏实,不过最让盛幽兰好感倍增的是,白天会冷不丁冒出来几句冷笑话来调节气氛,而他奇妙的幽默感也给他增加了很多个人魅力。
季默晗这时已经玩嗨了,自然顾不上一边的盛幽兰了。而对于盛幽兰来说,毕竟她很少参加类似的活动,所以让她立刻跟上大家的节奏当然不太现实。
盛幽兰喝着果汁,像一个站在画卷前面欣赏它的一名观众,画中人看不到她,她也走不进画中的世界。
不过说来奇怪,本以为习惯了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书,突然置身于这种嘈杂的环境,闹腾的交际中,自己定会很厌恶。而与之格格不入的氛围,也一定会让自己早早地打退堂鼓,甚至灰溜溜的逃跑掉。可盛幽兰意外的觉得现在身边的一切很是新鲜,很有趣,虽不能融入这火热的氛围,但渐渐也没那么拘束了,甚至感觉偶尔这样尝试一下也不那么坏。
盛幽兰神情变得轻松,眼中流露出一丝陶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幅画里的每一笔,都开始牵动她的心。
此外还有一个人一直牵绊着盛幽兰的注意力。今天的他跟别人相比特别沉稳,也不张扬。尽管根据观察盛幽兰已经确定他多半是不记得自己了,但内心深处也莫名地存在一丝丝的期许,希望自己不只是他人生路上那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匆匆过客。可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人有印象呢?盛幽兰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杨镇和自己又没有什么关系,连认识都算不上,并且那件事已经过去七八年了。
盛幽兰看着眼前如流水一般的情景,表面平静,内心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为了摆脱自己内心的无名的纠结,她悄悄离开,来到了吧台前。这里有调酒表演,貌似很有趣,许多人都尖叫着围观,这里才是夜晚最疯狂的世界。
在炫目的灯光下,调酒师灵活的舞动着双手,仿佛一位魔法师赋予了眼前一个个器皿以生命--酒瓶像精灵般舞动着,在空中划出美丽而优美的弧线,闪动着耀眼的光芒;调酒器好似技艺高超的杂技演员,灵活的翻着筋斗——很快一杯杯有着迷人色彩的作品呈现在了大家面前。观众都拍手叫好,好不热闹。
有些人显然已经饱尝美酒的芳香甘醇,醉意浮上他们的脸庞,眼神也愈发迷离。取代了白天众多情绪,大多数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还有一种相似的情绪,那就是满足。
没有复杂的人际交往,没有利益关系,甚至没有任何人认识自己,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人们可以肆意抛弃疲惫,尽情释放真我,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人们选择来到这里吧。
“小姐,要来一杯吗?”调酒师微笑着询问道。
“不了,谢谢,你的表演很精彩。”我的赞赏使调酒师脸上荡起了心满意足。
“不如来一杯daiquiri,和甜美怡人的你很配,我保证你会喜欢的。”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盛幽兰的身后传来,她回头一看,是他,杨镇!杨镇离盛幽兰很近,以至于盛幽兰的转身差点撞上了他。盛幽兰惊慌地向后退了一步,却撞在了吧台上。杨镇想要扶住盛幽兰,却被她一缩躲开了。
“真的不用了,谢谢。”盛幽兰站稳身体,用手将滑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朝杨镇尴尬地笑了笑,“我好像已经被这里的气氛陶醉,酒精似乎没有太大的必要了。”
“那就陪我聊一会儿吧,”杨镇站到盛幽兰身旁,面向她,单手搭在吧台上,像调酒师招了招手。
“老规矩吗?”调酒师似乎与杨镇很熟络。杨镇点了点头。
盛幽兰转过身去重新面向了吧台,故意不看向杨镇。调酒师做了个ok的手势,便再次创造起属于他的艺术。
“季默晗说你不常来这种地方。”杨镇身体微微向我倾斜,目光依然朝向盛幽兰的方向。
“嗯。”盛幽兰轻声附和道。
“是因为不喜欢这里的氛围吗?”杨镇保持着那个姿势。
“还好。”为了放松点,盛幽兰将双手放在吧台上,尴尬的玩弄着手指。
“那你平时喜欢去什么地方?”
“不一定吧。”或许因为盛幽兰感受到杨镇炙热的目光在灼烧着她的脸颊,她满脑子都是想早点逃离这里,心不在焉地听着他的不断提问。
“你也是練达人?”
盛幽兰余光瞄到杨镇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为了得到自己的回应,似乎他的身体更加倾斜了。
“嗯。”盛幽兰环抱胳膊拄在吧台上,身体稍微向旁边挪了挪。
半天杨镇都没有再出声。盛幽兰感觉刚才耳边嘈杂的声音仿佛戛然而止,空气似乎都已凝结,剩下的只是她不安的呼吸声和狂躁的心跳声。
该怎么打破这尴尬的局面,盛幽兰的喉咙好像被卡住了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以前再大的场面她也从来没有这样过。
这时调酒师递过一杯淡蓝色的液体,杨镇立即侧过身去拿起酒杯,轻轻地放在唇边饮了一小口,“看样子你有点讨厌我。”说完,他又紧接着喝了一口。
盛幽兰微微一震,“没有,怎么会。”
杨镇站直身子,将酒杯放在手间不停地转动着。
“真的没有讨厌你,如果我的哪些举动让你误会了,很抱歉。”盛幽兰盯着已经扣紧的双手。
杨镇低头看着手中的酒,笼罩的阴影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盛幽兰见杨镇再次陷入了沉默,心里有些自责。对一个完全不记得过去的人,这样的语气与态度可能有些失礼。盛幽兰想尽快中止因自己造成的尴尬,“让你不舒服很抱歉,我真的没有讨厌你。”她侧过身去,微微探了探头,想去看清杨镇的表情。
杨镇沉思了片刻,语气低沉地说道:“今天晚上你跟其他人都交流过,却对我躲躲闪闪,我跟你搭话你还如此冷漠,这不是说明你不想跟我这个人打交道,还能说明什么呢?”他终于转过脸来,慢慢地抬起眼,目光比刚才还要强烈,好像燃烧的熊熊烈火,烤的盛幽兰的脸火辣辣的,“又或者是,你对我有意思,却欲情故纵,想要用这种方式吸引我的注意力。”说到这,他的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
“没有,不要误会,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而已。”盛幽兰再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杨镇,你到底是个什么的样的人?你跟我上次见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次你好像更让我失望。上次的见面对我来说便是个噩梦,你冰冷的目光让我至今都历历在目,你对我的冷漠让我记忆犹新,你无情的转身离开,甚至让那时候的我心灰意冷。你基本没有跟我有任何交流,没有看过我一眼,但今天却主动来到我身边向我搭讪,宛如一个情场老手。如此胸有成竹,游刃有余地面对一个陌生的女人,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你吗?盛幽兰直勾勾的盯着杨镇,似乎是在用眼神对他进行拷打逼问。
杨镇似乎对盛幽兰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而且很好奇什么使眼前这女人突然一改战战兢兢的态度,气势变得有些咄咄逼人,“那就试着去了解我呀!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的!”杨镇被勾起了性质,再次低身凑近盛幽兰,因酒精变得迷离的眼神仿佛要把盛幽兰吞噬掉。
盛幽兰这个毫无经验的人怎么能架得住杨镇如此强烈的攻势,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她虽然依然故作镇定的看着这男人,但闪动的眼神已经掩饰不了我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虽然就在刚才,在见到杨镇后盛幽兰脑海中闪过种种设想,但没想到他的举动竟像猛兽扑食般。他,果真是自己想象的那种人。盛幽兰彻底失望了。
“不必了,我没有这个打算。”说完盛幽兰就慌忙逃离了吧台。
别人都说再见是缘,但盛幽兰却觉得相见不如不见。至少记忆里的杨镇只是粗暴无礼,但这远比花花公子更能让自己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