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外面传来胧月的咳嗽声，将两人温存的一幕打断。
江采微微黑了脸，这小妮子把自己昨晚的话记在了心上，但是，她却没想到她会咳的这么……刻意。
“外面有人来了，你要不要避一下？”
她回身问容湛，得到的，是他微微眯起的眼睛，危险霎时间迸发出来。
“朕？避？”
江采听着他这颇为咬牙切齿的语气，深知自己触碰到他作为皇帝的自尊了。
耸了耸肩，正要说话，便听得胧月故意扬高了的声音：“师……师将军！”
师放？！
这回江采是真慌了神，师放怎么会来她宫里？
也不管容湛愿意不愿意，直接将人给撵上了房梁。
几乎是容湛刚上房梁，这边房门便被人打开，江采急忙回身，看着来人，疑惑的唤道：“父亲？”
“容湛那昏君！”
师放气势汹汹的走进，直接拿起桌上的茶水便是猛地一通灌。
江采将他盛怒的一幕悄无声息的看了去，心下微微提了提，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身子挡住师放看望卧房的视线。
“阿采这里还有旁人？”
喝了一杯茶水后平静下来的师放忽的眯着眼问了一句。
江采心头一跳，面上故作镇定：“没有啊。”
“那这屋中怎会有第三人的气息？”师放并不被其糊弄。
江采笑道：“父亲莫不是气糊涂了，那儿不是还有个婢女么。”
师放闻言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门前的胧月低着头杵着，这才松了警惕，他叹了口气道：“是为父大惊小怪了。”
江采悄悄舒出口气，她抽出一张椅子，让师放坐下，自己则在他对面入座。
“父亲怎的发这么大的火气？”
她边问着，边倒了杯茶水给他。
师放提起这个话题，面色凶狠更甚，怒拍了下桌面，茶水都颤上三颤：“还不是容湛小儿！”
果不其然，容湛动了刘侍郎，引来了师放的强烈不满。
这人本身就是个铁血性子，忍了他许久，如今后者给了他这么一记闷锤，自然是无法再忍。
江采心下了然，她轻声安抚：“父亲莫要动气，为他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说这话时，她明显的感受到一阵针芒在背，面上笑容颤了颤，转瞬恢复自然。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本来就是她江采混江湖的基本准则，他容湛若是听不下去，那就只好委屈了。
大概是因为这一句无意中让自己在容湛那里受的冤枉气给出了些，江采找到了个解压的好法子。
她勾唇，弯眉，笑的愈发明媚：“昨日兄长来我宫中，说您计划有变，是打算提前逼宫了？”
果不其然，这句话刚出，后背那道视线盯着愈发灼热起来。
江采心中吐出一口浊气。
有仇必报才是她的性子，容湛让她郁结了，好歹也要还些回去。
这边师放听她的话，郑重的点头：“大宣已经名存实亡，朝廷腐败，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若是不早些结束了这场恶战，最后可能发展到民不聊生的地步。”
“那父亲打算将日子提前到什么时候？”
江采又问了一句，师放毫无防备的答：“容湛小儿此番将刘侍郎下狱，俨然已经撼动民心，我若这时候起义，必定不会留人口舌，但是毕竟是逼宫，兹事体大，还得周虑一番。”
江采闻言默不作声，相信房梁上那位已经听到了。
她能帮他的，也只能到这里。
“对了，阿采要早日做好准备，日子不会太远的。”
师放提醒道，江采点头应下：“放心吧。”
“行了，我今日来也是一时气不过，然，现在细想起来，狗皇帝的此番做法，也是给为父一个良好的契机，也算是因祸得福了，阿采今日也累了一天，注意歇着。”
师放说着起身，猝不及防的动作让江采反应慢了一拍。
他的目光越过她凌厉的看向卧房，似乎在确定着什么，江采顿时提着一颗心。
师放看了会儿，收回了目光拍拍她的肩膀：“为父先走了。”
江采浅笑着目送着他离去，直到确定了他走远后，才虚脱一般的坐了下来。
“师将军不愧是利刃出鞘，宝刀未老。”
容湛若有所思的从卧房走出，江采无力的扫他一眼，已经懒得和他计较。
师放最后一定又察觉到了什么，之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有异动，不用想，一定是这厮在背地里做了手脚。
她也算是个看过点武侠剧的人，听过有凝息这一说，习武之人都可以做得到的。
容湛定然故意泄了气息，让她心惊胆战。
真是个睚眦必报的男人，小气到人神共愤！
“方才他说的话，你也听到了，逼宫就在这几日，你早些做准备吧。”
江采掀了掀眼皮子对他道，后者却闻言挑眉：“为何要做准备，眼看着便要到最后一步，若反抗，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还在坚持他的败国政策，江采坐直了身子，沉声问：“我问你，你败国究竟为了什么？”
“若是我说皇帝做腻了，阿采可信？”
“不信。”
他要真是做腻了这皇帝，随便拟一个传位的诏书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要费这么大的功夫。
将自己的名声弄的臭不堪言，只为了感受一把被万人辱骂的滋味?
得了吧，相信容湛没野心，不如去相信母猪会爬树来的实在。
容湛被人毫不留情的讽刺，也丝毫不恼，他只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意味深长的道：“日后你便明白了。”
江采不闪不躲，任由自己的鼻子被他捏的通红。
看吧，她就说，容湛是真的没做腻了皇位。
两人在养心殿独自半个时辰，容湛才出了殿，胧月被他早上那一吓，见到他时再也不敢丧气着一张脸，呲着一口白牙，笑的像个傻子。
容湛淡淡扫过她，唇角微微弯起个弧度。
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的奴才，一样的傻。
“皇上，五爷送来的密信。”
李瑾在他走出养心殿后，紧紧跟了上去，他低着头，将那封信递的比自己脑袋还要高。
容湛接过信封，将宣纸摊开，几眼将信上的内容扫了个遍，一瞬间，浅浅的琥珀色眸子里盈满喜悦。
从未有过的狂喜将他的瞳孔充斥的满满的，握着信封的手几不可闻的微颤。
哪曾见过皇上如此一幕的李瑾倍感惶恐，作为奴才，他该期盼的，是主子波澜不惊。
大喜，大怒，大悲，都是大忌。
高位上的人情绪变化越小，他们活命的时间越长。
李瑾愈发小心翼翼，将自己的行为规范的彻底，甚至连呼吸都收了起来，大气不敢出。
容湛将手中的信封收起，再抬眼时，面上是傲然睥睨的自负，他沉声道：“去将小皇子带来。”
小皇子？
李瑾心头又是一跳，皇上从未称呼过那个孩子为小皇子，向来都是直呼其名，莫非……
不敢继续猜想下去，他只管顾好自己的本职，连忙点头应下后匆匆去办事。
容湛唇角藏不住的笑意，眉宇间满是春风，往御书房走着的脚步险些便要控制不住再折返回去。
理智将他的行为按捺下，快速走向御书房。
不多时，李瑾领着小金鱼回来，识相的将空间就留给两人。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屋内的气氛有些怪异。
一大一小遥遥相对，眼底乘着同样的傲气，谁也不肯屈尊开口说上第一句话。
就这么不知打量了多久，小金鱼到底还是败人一筹，他出声问：“找我有事吗？”
“在朕面前，你该自称儿臣。”容湛淡淡纠正他的话。
小孩面上呈现一丝不耐烦：“皇上不是不让我自称儿臣么？”
容湛这才想起，他在恢复他身份的同时，告诉他，在他面前，不许自称儿臣，那是对他这个皇子的否认，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小金鱼对他的印象就是从那一刻坏的彻底。
“朕现在让你自称儿臣，你就该照做。”一国之主的皇帝绝不允许有人这么逆着他的意愿。
小金鱼撇了撇嘴，乖巧而迅速的道：“是，儿臣领命。”
如此快速认清自我地位，并对此做出自身改变的能力，容湛认识的人里，除了那个女人，不会再有第二个。
一想到这儿，唇边的笑意更深。
他仔细的将小孩的五官看了去，除却那一双眼睛像自己，别的还有哪点相似之处？也怪不得他这些年要小心仔细的确认。
太不公平，太像他娘亲，连脾性也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看来，他得再加把劲，给这小子添个妹妹，这回，女儿一定要像自己。
数步开外的皇帝兀自出神，小金鱼本身就少的可怜的耐心也快要被磨到了尽头，毕竟年纪小，藏不住情绪，正要暴露本性时，忽的听得对方传来一句：“来，唤一声父皇听听。”
小金鱼的眼睛顿时瞪大，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如果不是眼前人是九五之尊，他是真想问一句‘你没事吧？’。
容湛等了许久不见反应，面上呈现一丝不悦，他不可反抗的下达着命令：“日后这一日三安必须到位，作为皇子，该唤什么，该做什么，如果不懂，就去请教祭酒。”
没等小金鱼说话，容湛微微沉吟片刻，补充道：“无事的时候，也去给太后请请安，其他人照旧不必理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