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么了？”次日一大早，秦诺刚刚起床，就看到老十五坐在一旁，沉着小脸儿，翘着小嘴儿，抽着小鼻子，浑身上下都写着不高兴。
“我说要跟三嫂睡，三嫂偏偏让我跟着十三哥。可十三哥整整一晚上都没回来，吓死我了！”老十五眼圈里含着泪，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模样。
秦诺暗笑。虽明知道曾经帮过她大忙的老十五胆子没那么小，却还是被老十五委屈的小样儿给萌化了，伸手便将老十五搂在怀里。
“陆离不怕，既然你一晚上没睡，就让鸣柳先带你到我床上重新睡，可好？”
“才不用！”老十五的眼泪立刻就没了，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瞧着秦诺。“我睡的很好！我不要再睡了！等会子要跟三嫂一起练字。”
“你不是说你都吓死了吗？”秦诺瞪着老十五。
“我是早上起来发现十三哥不在，觉得后怕，不是一晚上被吓死了，更不是一晚上没睡。”老十五一本正经地说。“三嫂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
“好好好！我不误会！”秦诺越发想笑。“想跟三嫂一起练字，就快些去更衣洗漱。你穿这么少，又是丫头们抱你过来的吧？”
老十五好似被人抓住了把柄，小脸儿立刻涨得通红。平日他可是很注重威仪的，今日不过是担心三嫂在他过来之前就醒了，才让人抱过来，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识破。因心里虚的很，老十三也不多言，乖乖地跟着丫头去洗漱了。
秦诺笑了一下，又皱了皱眉。
昨晚，老十三可没说他有事要出去，而是没事儿人一般到那边去歇息，看来，是有意要瞒着她。虽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但秦诺对老十三还是很信任的。凌仲驰还在时，老十三的心就偏了，如今凌仲驰人都不在了，老十三定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还跟老七勾结。
只是，依照老十三的性子，若不是出了大事，即便悄悄出去，也定然会在老十五醒来之前归来！
秦诺想象不到会出什么事，也不愿意去多想。只是自从凌夜轩离开，她的心就一直提着，尽管还能维持表面的镇静，真正的心情，却只有自己知道。
老十三再来的时候已是下午，秦诺正给老十五讲故事。见老十三又不用通报就直接进来，秦诺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十三哥，你去哪里了？”老十五一看到老十三，就开口问道。“今晚你要是再走，可提前说一声，我好和三嫂睡。”
“我今早才走的！”老十三好似不经意地说，却看了秦诺一眼。“宫里出了些事。”
“怎么？”秦诺也好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贵妃娘娘薨了！”老十三轻声说道。
秦诺握着书的手指动了一下。
“父皇不准备大葬，贵妃虽不是自戕，却也是意外，不宜在宫中多留，且如今多事，父皇担心有人趁出殡之际作乱，因此要一切从简。灵柩只在宫里停留三天，宗亲也不必去祭奠，都交给礼部了。”
“我也不必进宫吗？”秦诺对北宸的丧礼制度，还真不太了解。
“礼部着钦天监给看了，三嫂和贵妃属相不和，不必进宫。二嫂刚经过大丧，也不必进宫了！”老十三答道。“我特意来跟三嫂说声，赶着就回去了。”
秦诺不语。虽说人死如灯灭，葬礼什么的都是给活人看的，可贵妃这一生赫赫扬扬，是个极注重排场的人，谁曾想身后事竟然如此潦草。
因心情有些沉重，秦诺倒忽略了老十三竟然为这事，特特地又跑一趟。直到老十三离开，她还觉得心里闷闷的，过了很久，方又想起一事。
亲哥哥刚没了，母妃又没了，老七的心情定然会异常低落。且皇上如此草草地葬了贵妃，老七定然不仅仅是悲痛，更是悲愤。
秦诺的手指又动了一下，默默地将书放下，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心底越发不安起来。
贵妃出殡这天，天气阴沉，虽没下雨，但风刮得很大。
秦诺本以为老十三不会来了，可还不到晌午，老十三就赶到了府里。秦诺只是略微问了问葬礼的情形，便吩咐人传饭。
这两日，老十五终于找到了正当理由在秦诺这边睡，吃过午饭，也不等秦诺说话，便嚷着困了，自顾自地往内室走去。
“刚吃过东西，别急着睡，小心睡出毛病来。”秦诺连忙说，知道老十五的小心思。“放心吧！你还跟着三嫂睡，可好？”
“真的？”老十五听了这话，立刻返身腻在秦诺身边。“以后我能一直跟着三嫂吗？”
“能！”秦诺捏了捏老十五的脸。“这回你可高兴了？”
老十五重重地点头，又很乖巧地看了老十三一眼。
“十三哥定然有话要跟三嫂说，我就不打扰了。我去内室，不会马上就睡。”
看着老十五的背影，老十三笑了笑。
“三嫂还真是会调/教人，我从来都不知道，老十五会这么乖。”
秦诺只笑了一下，没有接老十三的话，而是先将丫头们都遣走，方才很认真地看着老十三。
“这几日，你七哥的情绪如何？”
老十三皱了皱眉头。
“三嫂又何必问，七哥他能好吗？我瞧着他那模样，心里都觉得疼。”
“是啊！”秦诺叹道。“出了这么多的事，换做是谁，都未必支撑得住，何况老七本就心高气傲野心勃勃，贵妃娘娘和二哥都没了，对他的打击，更是可想而知。”
老十三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说出的话来，也有些尖刻。
“都这个时候了，三嫂还惦记着什么野心不野心的，还当真是与众不同。”
“翼遥，你什么时候用词这么客气了？”秦诺也不生气，静静地看着老十三。“要是我，得用冷酷无情这样的词儿。可是，老七和王爷是兄弟，却也是对头。贵妃娘娘和二哥都做过些什么，不用我多说。我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心里虽难受，毕竟不会整颗心都被悲伤弥漫。”
秦诺忽然停了下来，叹了口气。老十三满脸的怒火，竟然让她觉得有些许欣慰。
这段日子，她虽和老十三走的很近，却知道老十三跟凌夜轩很相近，是个看似喜怒无常，其实很多时候是用喜怒无常来掩饰内心真正想法的人，是一种另类的喜怒不形于色。这样的人，想抓住他真正的心思，是很难的。
至少，她很少看见过老十三真实的表情。
算了！即便是为了这难得的真情流露，她还是换一种说法吧！
“既然你七哥这么伤心，你也不必来陪着我，倒是回宫，多劝劝他才是。”
老十三沉默，瞪视了秦诺很长时间，眼眸忽然闪了闪。
“三嫂是担心，七哥会做出什么事？”
秦诺不语。
如今老七虽说看似孤掌难鸣，但这么多年来，贵妃和凌仲驰也网罗了不少的支持者，便是老七自己，也定然有人死心塌地的追随。先是凌仲驰惨死，老七和那个阵营的人就已经怒火中烧，如今贵妃归天，偏偏皇上又一切从简，老七现在还悲痛多于愤慨，可若是过了那个伤心的劲儿，心里能平衡，那才怪了！
如今凌夜轩和老五、老六都不在宫中，皇上正因蓝湚的事焦头烂额，可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夺宫的好机会！
老十三见秦诺沉默，立刻便明白自己想对了，不禁又露出讥讽的笑容。
“三嫂还真是深谋远虑。若非三嫂只是个女子，我都怀疑，你想要那个位置了！”
“且瞧着吧！”秦诺冷冷一笑。“若是老七连弑父的事情都能做出来，我不相信，他登上那个位置后，会善待你们这些兄弟，尤其是那原本支持二哥和他，却又倒戈之人。”
老十三的脸色变了变，咬牙沉吟不语。
“我并没有要你去害人，你只需将我的担忧说给你八哥，让他小心防范着就好。”秦诺又道。“你三哥人在外面，可是鞭长莫及。”
老十三阴晴不定地看着秦诺，蓦然起身，来到秦诺跟前，还没待秦诺反应，大手便捏住了秦诺的下巴，眼睛对着她的眼睛，阴测测地笑。
“三嫂提醒的这么明白，若是我成了这一局的胜者，又当如何？”
秦诺镇定地瞧着老十三，垂下眼眸。
老十三在等秦诺说话，却久久不见动静，这才想起，自己还捏着她的下巴，有些愤愤然地松开双手。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恼火的，想他堂堂一个皇子，有时候想到的事，竟然不如一个女人周全。
“说话！”老十三咬牙道，忽然又笑了。“要是我成了最后的赢家，也封你为后，可好？”
“若是再过几年，你也许会成为赢家。”秦诺静静地一笑。“可惜现在的你，羽翼未丰。”
老十三不说话，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慢慢坐回到座位上，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秦诺。秦诺也不说话，嘴角带着笃定的笑，默默地瞧着老十三。
不知过了多久，老十三方才重新站起身来。
“我这就进宫找八哥。”
“早些回来。”秦诺开口。“我还有别的事，需要你的帮助。”
老十三沉默地伫立了片刻，短促地一笑。
“从此后，我该奉三嫂为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