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太后的眼中闪过一抹阴影，秦诺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尽管所谓的“梦”听着有些玄乎，可太后这些年为凌洛提心吊胆，怕是这样的梦也没少做。但太后毕竟是太后，秦诺的小伎俩，还是瞒不过她的眼睛。
“有话你就直说，在哀家跟前，不必绕弯子！”
“祖母不怪罪臣妾，臣妾才敢说。”秦诺低垂下眼眸，不再是方才撒娇的模样，神情郑重。
“但说无妨！”太后的眼眸微微有些暗淡。
秦诺起身，对太后服了服。
“臣妾记得，上次十一叔被怀疑是下毒之人，祖母曾经说过，只要认定下毒者并非十一叔，祖母定会保他安然无恙。臣妾斗胆问一句，上次祖母所说的保证，可曾用过没有？”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太后微微笑了一下。“就是说话太喜欢拐弯抹角！既然皇帝已认定他不是下毒之人，我又何必用！”
秦诺长长地舒了口气。
“不瞒祖母说，前番在灯会，臣妾遇到十一叔的手下，就是一直近身保护十一叔的那个护卫，他说，十一叔已离开京城。”
秦诺虽尽量让语气轻柔，太后的脸色还是突变。
“什么？”
“十一叔已不在京城！”秦诺又说了一遍。“那护卫说，十一叔离开前，曾跟他说过些奇怪的话，要他想办法保护穆王府穆王妃之类。他当时并没想到十一叔要走，也就没太留意十一叔的话，后来找不到十一叔，才觉得蹊跷。祖母知道，王爷和穆王府并不常往来，臣妾跟那侍卫又是偶遇，听了这话，也没往心里去。只是昨晚做了那个吓人的梦，今儿又见婶母没进宫，心里有些不安。否则，也不会将那么恐怖的梦，说给祖母听。”
秦诺说话的工夫，太后的脸色已变了几变，不知在想些什么。秦诺明白关心则乱的道理，知道此刻的太后，无暇挑她话里的毛病，更不会怀疑，凌洛的侍卫，为何会对她说这么多！
只是，看着太后的脸色，秦诺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尽管凌洛将所有的信任都给了她，觉得她能替他保住妻儿，可她对许多事其实也是无能为力，此刻能救穆王府的，只有太后。
“明慧！”太后沉吟了片刻，扬声叫道。
吴嬷嬷应声而入，来到太后跟前。太后悄声跟她说了几句话，吴嬷嬷点头，匆匆退下。
“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到那边去，跟他们一起乐一乐。”太后说完，见秦诺笑得有些勉强，反倒安慰她。“放心吧！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秦诺听太后这样说，不由得暗自惭愧。
她一向觉得自己心态够好了，可跟太后比起来，还是相差太远。太后是经过大事的人，而她，其实很多时候都是纸上谈兵。在书上和影视剧上看过的东西是不少，却什么都没经过。
和太后来到碧水阁，皇后已带着众人在那里等候，秦诺跟大家见过礼，却不见凌夜轩和老八几个，也没看到皇上，心不由得动了动。
看来，这些人真的很忙。
“三嫂！”老十五一见秦诺，便带着老十六老十七和几位小公主围了过来。“你怎么才来？我都想你了！”
“三嫂跟皇祖母说了会子话！”秦诺伸手捏了捏几个孩子的小脸儿。“陆离就是嘴甜，真想三嫂了吗？”
“自然是真的！”老十五对秦诺的质疑有些急了，一把将老十六拉过来。“不信，你问他！”
“好！相信！相信！”秦诺柔声说，又对一旁的恒王妃笑。“几日不见，长嫂可好？”
“还是老样子，谈不上好不好。”恒王妃浅笑着，对秦诺说的倒是心里话，并没有刻意地客套。“前两日王爷还跟我提到你，夸你聪慧大方，说二弟有福气了！”
“大哥和长嫂谬赞了！”秦诺笑道，脑海中不由得闪现出跟凌夜轩过于相像的那张脸。只因不会说话，又被说是不祥之人，便备受皇上冷落，想起来也是可悲可叹。
秦诺一行在心中轻叹，一行瞧着满屋子说笑的人。
没有贵妃，没有恒王，没有靖王爷靖王妃，这次又少了穆王妃，但大家都好似没事儿人一般，依然跟以往一样欢声笑语。只是不知道，这看似温馨的阖家欢乐背后，藏着多少算计和沟壑。
皇后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便吩咐人去请皇上。须臾，便见老六、老十、老十一、老十三等人走了进来，却不见凌夜轩和老五、老八。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皇上和三位殿下还在议事，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及诸位殿下，王妃娘娘们先用，不必等他们了！”皇后派出去的人对太后和皇后服了服，回道。
皇后的眼眸闪了闪，扭头征询地瞧着太后。
“既如此，吩咐御膳房备下些皇上平常爱用的饮食，送到御书房，咱们就不等了！”太后想了想，说道。“他们忙些也是好事，毕竟是为了国家社稷。”
皇后笑了一下，命人将话传下去，又吩咐人传膳。
老十五几个见状，也不再围着秦诺闹，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用了膳，又喝着茶说了会子话，太后便说倦了，先回宫去歇着。众人恭送，太后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对秦诺伸出手来。
“瑞王妃跟哀家一道回去。”说着，又看了看皇后。“瑞王若是寻到你那里，你就让他到哀家宫里寻人。”
“是！”皇后笑着答应，又特别看了秦诺一眼。“恭送母后。”
秦诺稍微有些不安，不知太后又要跟她说什么。难不成是吃了顿饭，琢磨出她的话里有破绽，要仔细询问？
不想，在遣走了众人之后，太后说出的话，却让她的心一颤。
“穆王府只有两个人把守，其他的人，都不知去向。”太后的声音低沉，脸色灰暗。
秦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时没掩饰住自己的惊讶和恐惧。尽管在收到凌洛的字条后，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担心穆王妃他们会出事，却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发生的那么快。
更可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穆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传出来！连太后，也是刚派人到穆王府去瞧，方才知晓。
“祖母，您派人到穆王府一事，会不会被旁人知道？”秦诺斟酌着问道。
“那是你的父皇，不是旁人。”太后锐利地看了秦诺一眼。“即便你嫁入王府前曾经跟穆亲王相识，也要记住，如今你是瑞王妃。”
“是！”秦诺连忙应道，垂眸不语。
“算了！”太后叹息。“哀家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孩子，并没有别的想头。只是不想看到你父皇和十一叔兄弟相残。说起来，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有哀家的错，若是哀家当初能少疼洛儿一点，私心少一点，也许就不会让皇帝对他猜忌至今。”
“祖母不要这么说，臣妾知道，祖母是真心疼爱父皇，十一叔和皇姑的！每个父母，都有自己偏疼的孩子而已，并非只是祖母一人如此。”秦诺赶紧劝太后。
如今这个时候，可不能让太后太过心急。太后年纪大了，若是真急火攻心，出点儿什么事，谁来救凌洛的王妃侧妃和孩子啊！
太后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又沉默了片刻，脸色慢慢地恢复了正常。抬眸，看着秦诺。
“哀家也不问你和穆亲王是如何相识的，只问你一句话，若是有朝一日，穆亲王和轩儿之间，你只能帮一个，你会如何？”
秦诺楞了一下。说实话，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到至今，她依然不相信，凌洛会对那个皇位心有企图。但只是一瞬，秦诺便笑了。
“祖母这话，实在是抬举臣妾了。臣妾只是一介女流，又何谈对任何人有帮助，不过是想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罢了。说起来，咱们原本比旁人更该好好享受人活着的乐趣。”
太后的笑容里有些无奈。
“你这孩子，还是想的太简单。有很多时候，你不和旁人争，旁人也会跟你争。若是你不让自己变得更强，就只能任人踩在脚下。有许多时候，野心，也是被人激发出来的！”
“祖母依然觉得，十一叔是有野心的吗？”秦诺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太后摇了摇头。
“原本我也怀疑。可他这么一走，倒让我明白，这些年来，我错怪了他！”太后的声音越来越低。“想来，他这么多年不肯进宫，就是为了避嫌！这孩子，受苦了！”
太后的声音有些哽咽，后面的几个字分明就是自言自语，让秦诺百感交集。这皇家的亲情，还真是千回百转！
“难道，祖母就不认为，十一叔是见事情败露，才离开京城的？”思忖片刻，秦诺又问道。
“不会！”太后笃定地说，又忍不住摇了摇头。“你这个孩子，是故意呕我呢！这是觉得我前番不相信你十一叔，是吧？”
“臣妾不敢！”秦诺忙说道。“臣妾确实是不知道，十一叔为何忽然要离开京城。王爷和臣妾遇刺一事，不是靖王爷主使的吗？总不会跟十一叔有牵连吧？”
太后的眼眸闪了闪。秦诺的意思她再明白不过。上次靖王中毒，就有传言说是穆亲王所为，如今这事，却没跟凌洛扯上关系，还真是奇怪！
“也不知十一叔的咳疾好些了没有，这样出京，路上也不知是否有人照顾。”秦诺又轻声说道。
太后的双眉紧锁。
方才听闻穆王府无人，匆促之间，她还真没工夫去细想许多事情的来龙去脉。倒是秦诺，字字句句像是再跟她聊家常，却似乎每一个字，都在提醒她什么。
太后看向秦诺的目光，忽然变得幽暗和尖锐起来。
“你可知道，穆亲王为何出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