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脸色虽差了些，但精神还好。秦诺一打眼儿，便瞧出太后并非是真的病了，而是在装病。又四下瞧了瞧，并没有长公主的影子，秦诺心里便更明白了几分。
太后的选择并无任何可指责之处，在皇上和凌洛之间，她的确更疼爱凌洛，但在皇位是姓凌还是姓蓝之间，她无疑会选择姓凌。哪怕，蓝湚是长公主的夫君。
往小了说，子孙才是真正的自家人，长公主怎么说也是嫁出去的女儿。往大了说，凌氏皇族已经赫赫扬扬了二百多年，经历了七代君主，怎么能轻易让别人赶下朝堂！
“瑞王妃还真是孝顺，听说太后娘娘病了，立刻就来瞧娘娘了。”吴嬷嬷见秦诺说了几句客套话，太后并未答言，忙笑着开口，先前对秦诺的淡漠早就化作乌有。跟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太后喜欢谁不喜欢谁，她是再清楚不过。
太后听了吴嬷嬷的话，微微笑看了她一眼。
“瑞王妃这张小嘴儿可比你会说多了，看事情也明白，还用得着你替她说话！”
“是！”吴嬷嬷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对屋子里的宫女们使了个眼色，众人悄无声息地退下。
“你这一次来，又要带给哀家什么消息？”太后的脸上满是慈爱之色，目光却不知不觉地变得尖锐起来。
“臣妾没有什么消息带给祖母。”秦诺温和地跟太后对视，完全无害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危险，也没有丝毫的窘迫。“臣妾这次除了探望祖母的病情，是来跟祖母打探消息的。”
“哦？”太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你居然这么直接，都不知道要先讨一下我这老人家的欢心吗？”
“祖母这么喜欢我，我用不着刻意讨祖母的欢心啊！”秦诺娇俏地笑着。“十一叔那么久不来瞧祖母，祖母不是一样疼爱他吗？臣妾虽不能跟十一叔相比，可祖母疼爱孙子，顺便也就疼爱我了啊！”
太后的眼眸一闪。
“你是为了你十一叔来的吗？”
“不是！”秦诺想也没想就答道。“我是为了瑞王爷来的！”
太后没有说话，眼中的一丝不解之色，却被秦诺看在了眼里。
“祖母一定知道，父皇派了二哥和王爷一起去追查大哥失踪之事。”秦诺的语气十分肯定，真的好像不是特意来告诉太后什么一样。
“靖王？”太后果然皱起了眉头。“他不是要发配边境了吗？哀家听人说，他勾结卫国公府世子对轩儿行刺一事，可是证据确凿。”
“父皇若有意让二哥将功折罪呢？”秦诺依然笑意盈盈。“不管怎么说，贵妃娘娘都是父皇最宠爱的人，二哥也是手段了得，也许更得父皇钟爱。”
若是两个人再有共同的目的，那就更会偏爱一些了！
秦诺很清楚皇上为何要让凌仲驰背这个行刺亲兄弟的罪名，因为凌仲驰的确够狠辣，跟皇上一模一样！同样的事情，若是交给凌夜轩，他一定不会做。他不是没心计，不是没城府，他只是不如凌仲驰毒！
不过，当着太后的面，秦诺自然不能说刺杀凌夜轩的幕后主使是皇上。尽管皇上根本就没有想要凌夜轩的命，不过是想给凌洛和蓝湚安个谋逆的罪名，但哪些话能明说，哪些话不能明说，秦诺心底很清楚。
皇上跟一个儿子勾结行刺另一个儿子想嫁祸于人倒也罢了，偏偏又没嫁祸成，这个颜面，可真是丢不起！
“你是在担心皇位吗？”太后盯了秦诺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开口。“哀家倒没瞧出来，你的心竟这么大！”
“祖母心里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偏偏要歪派臣妾。”秦诺微微翘起了嘴，撒娇道，但很快便恢复了郑重之色。“将来谁能继位，臣妾本来并不关心，有些事情只因王爷在乎，臣妾才在乎。只是臣妾知道，祖母更在乎的并非是谁继承皇位，而是上一辈的杀戮，不要在这一代人身上发生。”
见太后脸上闪过一抹阴影，没有说话，秦诺知道，自己说到太后心里去了。
尽管太后最疼爱的人是凌洛，也曾经为了让凌洛登上皇位而费尽心思，可毕竟让她成了太后的人，是当今皇上。而凌洛多年未进宫，太后能见到凌洛之子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自然把一颗祖母的慈爱之心，都放在皇上的孩子身上。虽说一碗水总是端不平，有喜欢的，也有不太喜欢的，但终归都是她的孙儿。
如今的太后不比当初。那时候，虽说她的争取只给凌洛带来了伤害，却依然是一个有决断有手段之人。但现在的她，真的只是一个只想享受天伦之乐的祖母，不想再看到儿孙自相残杀。
“臣妾虽从未见过二哥，听到的传言也未必是真。但二哥中毒一事却是有所耳闻，王爷遇刺一事更是亲身经历，一个对自己和兄弟都能下得了狠手的人，也许比旁人更果敢，更强硬，但也更冷酷，更无情。祖母的十几位孙儿，似乎除了不问朝堂之事的恒王和二哥的同母兄弟七殿下，其他人都跟王爷交好。若真让二哥登基继位，臣妾担心，这一代的血雨腥风，会比上一代更惨烈！”
秦诺一口气说完，观察着太后的脸色。太后的眼眸已经闪了几次，显见得自己的话，正对上了太后的担忧。
太后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慢慢放下，脸上又露出那慈爱的笑容。
“哀家觉得，这个你不必担心，皇帝他心底早就有了主张，不会说变就变！”
“臣妾自然相信，父皇不会变幻无常。”秦诺轻声道。“且父皇也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争到你死我活。臣妾更相信，父皇让二哥跟王爷一起去追查大哥一事，只是为了给二哥机会，可以不必发配到边境。这些臣妾都不担心！臣妾只担心，二哥错会父皇的意思，更担心他会趁机对王爷不利！”
尽管有老五和老六相随，可明枪好躲暗箭难防，何况凌夜轩才将灼桃送还给凌仲驰不久，景淑仪小产的事，一定也早就传到了卫国公世子耳中。
姐姐是凌仲驰的正妃，且已生下凌仲驰的骨肉，妹妹却只是凌夜轩的侧妃，又刚刚没了孩子，换做是她，权衡利弊，也会选择对自己家族更有利的那一个。何况，景皓铭未必知晓刺杀凌夜轩是皇上的主意，经过那件事，他和凌仲驰，早就是一根藤上的蚂蚱！
她虽只见过景皓铭一面，却能看出那是个难对付的人，是个表面温和，实际阴沉的笑面虎！
她并不是低估凌夜轩的能力，可凌夜轩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绝对不会对亲兄弟下手。否则，老七就不会仅仅只是被禁足，凌仲驰怕也早就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太后听了秦诺的话，陷入沉思。秦诺没见过凌仲驰，都能把凌仲驰的秉性看的那么清楚，又何况她这个亲眼看着孙儿们长大的祖母！从表面看，凌仲驰是所有孩子中最温和有礼的一个，不像贵妃那样骄纵，也不像老七那般张扬，可若论狠毒，怕是贵妃和老七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你的话倒是颇有道理。”太后沉吟了很久，方才开口。“只是，皇帝已下令，靖王也已经一同前往，想要改变怕是不太容易。你也别担心了，这事，我再想想办法。”
“多谢祖母。”秦诺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笑眯眯地起身，给太后倒了杯茶。“祖母要好好保重，臣妾见祖母脸色不好，心里可是疼着呢！”
“你就哄我吧！”太后笑瞪着秦诺。“你哪一次进宫，不是带着目的来的！”
“祖母冤枉人！”秦诺又撒娇。“人家可是第一次为了自己的目的呢！而且，臣妾也想去瞧瞧十一婶母和侧夫人她们。”
“她们已经回府了！”太后说道。“哀家有先皇手谕，皇帝不会难为她们。”
“十一叔也回府了吗？”秦诺好似无意地问道。
“你十一叔受了重伤，皇帝留他在宫中医治。”太后的脸色又暗淡下来。
秦诺知道，太后很清楚皇上留下凌洛的目的，就像，很清楚皇上为何召长公主进宫给太后侍疾一样。
“那……臣妾能否去探望十一叔？”秦诺试探地问道。
“怕是不行。”太后深深叹了口气。“不过你放心，哀家日日都能见到他，他的咳疾好了许多，只是伤势有些重。”
秦诺早料到会被拒绝，倒也没有太大的失望，而是笑了笑。
“祖母安康，臣妾也就放心了。臣妾既然进宫一趟，怎么也要给母后和各位娘娘请了安再回去，就不多打扰祖母了！”
“那是应该的！”太后笑了一下，伸手握住秦诺的手。“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心地也好，有你在轩儿身边，哀家自然是放心的很。”
“祖母过奖了！”秦诺倒被太后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她可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只是适应不了太过血腥的杀戮而已。
凤仪宫距寿宁宫并不是很远，秦诺乘了一顶小轿，很快便到了。
“王妃娘娘。”凤仪宫的管事太监对秦诺也很熟悉了，见秦诺到来，都很是热情。“王妃娘娘来的不巧，皇上正和皇后娘娘在商量事情，且请王妃娘娘到旁厅略微坐坐。”
“有劳公公。”秦诺笑着，碧桃早就拿了一袋子碎银子，递到那太监手里，太监乐呵呵地收了，谢过秦诺，便命人将秦诺带到旁厅用茶。
没让秦诺等太久，便有宫女来请秦诺过去。秦诺带着碧桃来至正殿门口，便看到了皇后身边的梁嬷嬷。梁嬷嬷一直跟秦诺很是投缘，只是这一次，却面色有些凝重，虽笑着，却笑得颇为勉强。
“碧桃姑娘且到别处用茶，皇后娘娘想单独跟王妃娘娘说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