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姝面色如常，低头修理着自己的指甲，含笑道：“原来是这样，你别羡慕羽瑄，说不定再过几年，我们也会合作的。”
葛璐脸上的笑容一僵，偷偷打量颜姝的眼神也变得极其不自然，凭什么秦羽瑄现在就能与颜姝合作，而她却是“几年后”？
“怎么能不羡慕？颜姝前辈在娱乐圈创造的辉煌，令我们这些后辈都望尘莫及，我和羽瑄只相差半年出道，结果她反倒是跑我前面了。”
“我看过你拍的戏，张力确实是差了点，但没关系，你还年轻，进步空间很大。”颜姝真诚地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懂得正视自己的不足，那就说明你已经找到了使力的点，你其实真不用羡慕羽瑄，她那是勤能补拙，你的先天优势还是很明显的。”
葛璐有些坐不住了，她本来是想挑唆颜姝给秦羽瑄吃点苦头，但说了半天，颜姝非但不领会她话里的意思反而明褒暗贬，把她从演技到资质都损得一文不名，可她又没有足够的底气反驳颜姝，只能硬生生地扛下来。
“我忽然想起来，这个时间也该回影视城拍戏了，颜姝前辈，下次见。”
唐蓓目送心怀鬼胎的葛璐离开，表情显得十分嘲讽，“就这智商，难怪秦羽瑄甩她十万八千里，自作聪明的蠢材。”
颜姝慵懒地拨弄自己的卷发，冷冷一笑，“想拿我当刀子使？她还嫩着呢！”
“你说好端端的，剧组怎么莫名其妙地停工了？这剧本不是已经打磨了三四年吗？”
颜姝眸光轻轻一闪，沉吟半晌，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秦羽瑄是不是出院了？”
“应该。”唐蓓皱眉，“不过没看她人来基地，听郭瑾茹那边透露的信息，好像这几天去了邻市。”
这么巧……这头去了邻市，那头就宣布剧组停拍？
脑海蓦地掠过锦绣苑里的情形，有个匪夷所思的猜想逐渐浮上心头，颜姝笑了一声，短促而寒凉。
***
萧墨宁再来医院看秦羽瑄的时候，护士正在给她换药。
“萧董。”年轻的小护士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得到对方寡淡的回应，小脸立刻红成了苹果。
秦羽瑄的注意力本来在那些装药的瓶瓶罐罐上，听到护士的称呼，下意识地抬头朝门口望去，神情却有些错愕。
萧墨宁刮掉了下巴的胡茬，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细沙般的光影映在他一尘不染的白衬衫上，整个人清爽明朗，但最吸引人眼球的却是——他手里拎着的一只碎花保温饭盒。
秦羽瑄惊讶地眨眨长睫，丰神俊朗的董事长搭配贤妻良母的必备品，这又是什么操作？
萧墨宁神态自若地将保温饭盒放在桌上，主动对愣怔的秦羽瑄解释，“赵姐有事走不开，我正好要来医院看你，所以带了她煲的鸡汤。”
“我不是已经让乔特助转告您了么？不用劳烦萧董来医院的。”秦羽瑄条件反射地来了这么一句。
萧墨宁悠然地扫来一眼，慢条斯理道：“他既然是我的特助，自然明白哪些话该说，哪些话该烂在肚子里。”
秦羽瑄不由得蹙眉，这人话里话外的优越感简直显而易见，显得她总在多此一举。
旁边的小护士满脸艳羡地看着秦羽瑄，能够让萧董亲自送汤过来，可见和萧董关系不浅，而且提着饭盒的萧董，相较平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更多了一份接地气的烟火气。
正胡思乱想着，小护士猛地接收到萧墨宁微冷的眼神，心下一凛，再不敢分神，认真地替秦羽瑄拆解绷带。
四天过去，秦羽瑄手上的划伤差不多结痂了，只是手心的创口还依然愈合缓慢，仿佛丑陋的蜈蚣盘踞在她白嫩的掌间。
萧墨宁移开自己的视线，控制住自己想打人的冲动。
棉签蘸着刺激性的药物刷过那道伤口，小护士尽可能地放轻力度，“秦小姐，可能会有点疼，您忍忍。”
“不必顾忌我，你做你该做的。”秦羽瑄若无其事地用手腕翻开膝上的杂志。
“这儿没外人，疼的话就喊出来，不会有人笑话你。”萧墨宁没能错过秦羽瑄抿紧的唇瓣。
秦羽瑄不以为意，答得理所当然，“我早就过了喊疼的年纪，这点小伤痛，不算什么。”
面前的人神采洒然，萧墨宁却不可抑制地回想起她发烧住院那次，病中的人用细若雏鸣的声音周而复始地诉说着自己怕痛，她的确是早已过了喊疼的年龄，因为一个人坚强得太久，于是便连该有的脆弱都深深压抑在心底，如今的她似乎再不允许自己孤弱。
胸腔又充盈着酸涩饱胀的感觉，萧墨宁想要抬手摸摸秦羽瑄的头，抬起的手到了一半，终归是攥紧成拳垂在身侧，手心的伤隐隐作痛。
换好药，秦羽瑄松了一口气，转眸望着萧墨宁，“那晚，谢谢萧董。”
萧墨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防人之心不可无，下次不要大意了，那两个人在我手里，有什么想做的么？”
“以牙还牙并非不可行，可我更乐意冤有头债有主。”秦羽瑄的眉目蒙了凝霜，迎上萧墨宁深幽的眼眸，“我也不会干涉萧董的做法。”
“聪明！”萧墨宁赞许，从口袋掏出一只手机，“赔给你的。”
奶白色的手机款式新颖小巧，秦羽瑄素来对电子产品没多大兴趣，抓出萧墨宁的关键字眼，问：“赔我？”
“你原有的手机摔坏了，以后用这只。”萧墨宁淡淡道。
秦羽瑄对这件事是有印象的，再问：“那我的手机在哪儿？”
“扔了。”萧墨宁气定神闲地理衣袖。
秦羽瑄定定地望着好整以暇的萧墨宁，空气弥漫出一触即发的火药味，须臾，她撇撇嘴，“这手机我不要，里头的储存卡给我就行。”
储存卡保留着她和兰溪的合照，至于手机，扔了就扔了吧。
“还以为你又会炸毛。”萧墨宁兴味地挑了挑眉，“这么确信里面的储存卡是你原有的那张？”
说实话，秦羽瑄确实憋着气，她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哪怕那个人是对她多次相助的萧墨宁，可是眼角余光扫到萧墨宁缠着纱布的手，那股气莫名其妙就消弭了很多，她没有忘记，那是自己留给他的伤。
她想，萧墨宁这人其实不坏，只是偶尔没什么口德，而且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捉弄她，撇开这两样不谈，自己并不是十分讨厌他。
“萧董的为人处事向来滴水不漏，绝对不会犯低级的错误。”
“看来你还很了解我。”萧墨宁滑开手机屏幕，储存卡的内容原封不动地呈现在秦羽瑄眼前，“别人给你的，你可以不要，但我给你的，必须要。”
看到手机相册里完好无损的照片，秦羽瑄面色稍霁，“无功不受禄，萧董的东西，我哪里敢随便收？”
“既然是赔给你的，你就不需要有负担。”不等秦羽瑄再次出声，萧墨宁就自作主张地把手机放进了抽屉。
霸道得就像古代的君王，但不知是不是皮相过盛的原因，让人连厌恶的心情都来得莫名心虚。
秦羽瑄仍旧坚持己见，“我会让瑾茹折成现金还给你。”
“你跟人划清界线的方式实在不怎么高明。”萧墨宁哂笑，耐人寻味地看了一眼秦羽瑄。
秦羽瑄语塞，似乎从认识开始，萧墨宁总是能一针见血地洞穿她的心思，她自认为无懈可击的盔甲，到了萧墨宁手里，往往溃不成军。
见她不做声了，萧墨宁起身旋开保温饭盒拿出内里的饭菜，一样一样地在桌上摆好，秦羽瑄云山雾罩地盯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直到白色的象牙筷递到嘴边，鸡汤鲜美的香气溢散到肺腑，她才如梦初醒道：“做什么？”
“喂你吃饭。”萧墨宁简明扼要，做得从容自若。
秦羽瑄蹙眉别开了脸，“我不饿。”
话音刚一出口，某人的肚子就十分不争气地发出两声“咕咕”，秦羽瑄懊恼地咬住了自己的唇。
萧墨宁很配合地佯装没听见，但秦羽瑄却能从他弧线微弯的嘴角，看出他心底对她的嘲笑，他一定觉得自己死鸭子嘴硬。
秦羽瑄忽然感觉很丢脸，有些孩子气地反驳道：“我真不饿！”
“有理不在声高。”萧墨宁眼底带着罕见的纵容，极其包容的口吻像是真在和一个孩子打交道。
“我现在不想吃。”秦羽瑄屏息，努力过滤食物诱人的香味。
赵曼做饭的手艺委实不错，就连从来不重口腹之欲的秦羽瑄，这几天也被她养叼了胃口，总是觉得医院的饭食味同嚼蜡，一来二去，赵曼还掌握了秦羽瑄饮食上的喜好，每一道菜都是照着她的口味来做，让秦羽瑄的胃几乎到了无条件投降的地步。
萧墨宁也不勉强她，反而很迁就地将桌子移过来，“那你自己动手吧，我等你吃完再走。”
秦羽瑄纠结地拧紧纤细的眉，“你放那儿，瑾茹过来我自然会吃的。”
“郭小姐最近在带一批新人，只怕是不能随传随到。”萧墨宁悠闲地摊开晨报，“这鸡汤来之不易，赵姐熬了大半个晚上，其中有一味偏方是她特意跑回老家找的，她嘱咐我了，要亲自监督你一点不剩地喝完。”
言外之意，秦羽瑄不吃完这顿饭，他是不会走的。
可是，秦羽瑄一想起自己要和这人在病房独处大半天，她就浑身的不自在，哪怕之前跟陆彦离有过一些“特定”的亲密接触，秦羽瑄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如临大敌。
“我马上就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