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唐璎摆好画笔和宣纸,一面慢慢的研磨,一面和南风晴说着话。
“为什么要照着我画你们周朝的女人?”南风晴手里把玩着唐璎的画笔,微微嘟着唇,眼中颇有些不满。这也难怪她不满,昨天唐璎说要给她画像放在画展上展出,她还以为就是单纯的画她而已,谁知道唐璎是要照着她的样子画几幅大周朝的美人图。
唐璎右手的手腕轻轻的旋转着,浅笑着说道:“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说的不正是你吗?”
南风晴闻言轻笑出声:“别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行了,快说,到底为什么?”
这时唐璎的墨也磨的差不多了,于是就坐了下来,看着南风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最想画的美人,是我父皇曾经的宠妃,瑜妃娘娘。但是,我已经记不起她的样子了。”
唐璎说的是实话,自从冷宫一别之后,唐璎就再也想不起瑜妃的样子,只能记得她满头的白发和凄凉的泪水。
南风晴看着唐璎有些放空了的眼神,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这个瑜妃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想画她?”
“瑜妃娘娘是泱泱皇城里,除了我母亲之外,唯一愿意把我当成一个孩子来疼的人。”唐璎说着,忽然就握住了南风晴的手,“我给你讲一讲过去的事吧,讲一讲瑜妃,讲一讲我母亲,也讲一讲我自己。”
唐璎突然很想把这些故事讲给一个人听,有些话她压在心里已经太久了。她可以给唐母讲宫斗,可以和韩祁昀说从前的国家大事,这些关于她自己的一些故事,她却反而不知道和谁说。和韩祁昀说,他或许会心疼她,却也不能完全的理解女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种感情吧。
南风晴看着唐璎,满脸想要倾诉的样子,于是笑着点了点头:“好啊。我正好也想听。”
“是个很长的故事。”唐璎浅笑着低下了头,故事太长,她不确定南风晴真的有耐心会听完。
南风晴反握住唐璎的手,笑着说道:“我们有这一天的功夫呢,就讲吧。今天讲不完,还有明天。我愿意听。”她说的是真心话,她已经有很久不和哪个女人接触了,和韩祁昀的关系虽然好的不得了,可毕竟他是个男人,有些话啊,只有女人之间才能讲。所以,她也很珍惜唐璎这个意外得来的知己。
看到南风晴是真心的想听自己讲,唐璎心中一暖,感激的看了南风晴一眼,慢慢的,陷入了回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唐璎的母亲,从前是名动周朝的第一才女,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是当朝丞相的掌上明珠。唐璎始终记得母亲那个温婉的名字——岳灵萝。常听宫里的人说起,母亲和父皇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在唐璎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她的父皇十分的宠爱她的母亲。那时候,宫人门见了母亲,都会恭恭敬敬的行礼,称“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父皇为母亲建了明月楼,夜夜专宠母亲一人。那时宫中最常见的景象就是父皇携了母亲的手,两个人说着笑着,慢慢的在御花园里散着步。母亲极爱桂花,父皇便命人为母亲盖了桂花园,甚至亲手在明月楼前为母亲种下了两株桂花树。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那时,母亲是让天下女子都羡慕的女人。她与父皇的耳鬓厮磨,缠绵悱恻,也曾是宫中流传一时的佳话啊。母亲正是在她最风光的时候,结识了瑜妃。那年,瑜妃还只是个不得宠的贵人。终日被分位大过她的昭仪欺负。
“贱人!连这么点活都做不好?!”莫昭仪紧紧皱着秀眉,“啪”的一巴掌打在当时还只是李贵人的瑜妃脸上。
李贵人瑟瑟发抖的跪在莫昭仪脚下,头发被茶水淋的湿漉漉的。她不过是给莫昭仪奉茶的时候不小心洒出了一点点茶水而已,便招来了这场祸。
“呵,你当这宫里是什么地方?这点规矩都没有!张嬷嬷,你好好的教教她吧。”莫昭仪唇边挂着冷笑,一脸看好戏的看着已经吓的脸色发白的李贵人。
张嬷嬷领了命,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阴笑着就要往李贵人的脸上划过去。
莫昭仪眯起眼,恨恨的看着李贵人。她这张脸实在是绝美的,若不是自她入宫来皇上还没宠幸过她,只怕早就爬到自己头上了!
就在张嬷嬷的簪子要划到哭喊着的李贵人的脸上的时候,岳灵萝到了。原来是李贵人身边唯一的小宫女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去请了岳灵萝来为自家苦命的主子主持公道。
皇后多病,后宫里的事,向来是岳灵萝管的。
“放肆!”岳灵萝由一堆宫女嬷嬷簇拥着,宛若神妃仙子般的出现在了莫昭仪的寝宫里。
岳灵萝不仅救下了李贵人,更怜她身世悲苦,在宫中又受尽了欺负,于是将她引荐给了皇帝。皇帝虽然宠幸了李贵人,更把她封为昭仪,一颗心却仍然系在岳灵萝身上,也没再召见过李昭仪。李昭仪却始终记得岳灵萝于她的恩情。
在那段她不得宠的日子里,在宫中比别处更漫长的时光里,李昭仪爱上了皇帝跟前的侍卫,两个人暗通款曲,甚至约着要私奔出宫。反正她只是个不得宠的昭仪,反正皇上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岳灵萝,就是跑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唐璎出生了。于是一切都变了。
唐璎的母亲,尊贵的第一宠妃岳贵妃娘娘,因为生下了她这个不详的公主,失去了曾经属于她的所有的荣光。而李昭仪的命运,也随之改变了。
“哇——哇——”
那一声婴儿的啼哭回响在皇城内的时候,所有人的命运,都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