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五百年了啊。挽冬抬起头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整整五百年了啊。
挽冬坐在石头上,静默的思念着唐璎。他已许愿皈依佛门,为民斩妖除魔,保一方安宁,如何,还能再爱她呢?
“挽冬。”
因哭泣而颤抖的声音传进挽冬的耳朵,挽冬大惊失色,慌忙从石头上站了起来,猝不及防的跌进了唐璎含泪的双眸。
“你……”千言万语哽咽在喉,挽冬的眼睛湿了,他本能的抱住她,眼泪悄然落下,顺着她的脖颈蜿蜒而下。
挽冬承认,他很贪婪。他贪婪的抱着她,贪婪的吮吸着她身上的味道。璎儿啊璎儿,我们之间,怎么就隔了五百年的时光呢?这五百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念你。可是我要怎么告诉你,我已经不能爱你。
良久,挽冬放开了唐璎。
“挽冬,我们回莲谷吧。”
“你再得人形,此时该回的是天庭。”
“回什么天庭?我不要再做神仙了!”唐璎抓住挽冬的手,“我要和你回花果山,这次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了。”
挽冬深深的望着她,硬是将自己眸中的不舍和爱恋掩去,狠下心将手从她手里抽了回来。她错愕的看着挽冬,眸中一片震惊。
“我不会再回莲谷,我已皈依佛门。”
“你说什么?”
“璎儿,回天庭吧。我明日便要皈依佛门,你我之间的缘分,尽了。”
唐璎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挽冬听见她慌乱的说着这不可能的话。她伸出手想再握住他的手,他却缓缓抬起手,双手合十,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后转身便走,任凭她在背后怎么哭喊也不敢回头。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回头,他一定会舍不得。
“咳……”挽冬艰难的呼吸着,一直走到唐璎看不到的地方,才用手死死捂着心口。好痛,这里好痛。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挽冬倒在地上,眼泪终于一颗一颗的滚落。这五百年来,我每一天都盼着能再见到你,可也每一天都盼着和你再也不会相见。
璎儿,璎儿。
我一入佛门不能爱你,不入佛门不能救你。
我该,怎么办?
他在凡间除妖降魔,功德圆满,在灵山受封的那一日,他的璎儿,手里提着他曾经救过她的如意剑,穿着一身鲜红的衣裙,上了雷音寺。
唐璎提起宝剑指向如来,满目悲伤:“如来!我今日便要这灵山地覆天翻!要这诸佛,烟消云散!”
话音落,五百罗汉嗔目,八大金刚气结,文殊普贤连连摇首,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合掌轻叹:“何苦。”
唐璎不顾一切的提剑奔向如来,却只见金光一闪,挽冬稳稳的挡在了她的面前。
唐璎缓缓放下手中的剑,定定的望着他。
挽冬手持念珠平静的站在她对面,可她一定不知道,每一次,每一次他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他的心里是怎样的疼痛。
“灵山金殿,不容放肆。”挽冬淡淡开口,想用这冷漠将她逼退,他真的,真的不想再看着她灰飞烟灭。
“你既已不爱我,我如何与你有何相干!”唐璎双目通红的与他对视,颤声道,“你若还肯爱我,我便听你的。”
挽冬心中一痛,合掌道:“我爱这世间苍生。”
她被这句话彻底击溃,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泛滥成灾。挽冬听见她哭泣着的声音回荡在悠悠灵山。
“你说你爱这世间苍生,可我爱的,是你。是那个拿着如意剑为我剑指玉帝的挽冬!他是我的英雄,而不是无情的佛啊!”
挽冬浑身一抖,心中的伤口猛然撕裂,彻骨的疼痛瞬间涌遍全身。他的眼底蓄起泪水,持着念珠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挽冬终于体会到唐璎的绝望,莲谷中五百年孤寂的等候,他断情成佛的绝情,这一切的一切,已经摧毁了她,也摧毁了他自己。
挽冬看见她死死握住了手中的剑,看见她眸中彻骨的绝望。
“如果不能爱你,不死不灭的永生,于我而言,就是这世间最恶毒的诅咒!”她的泪一滴接一滴的落下,挽冬已经记不清她为自己流了多少泪,“永生孤寂,没有你,我宁愿灰飞烟灭!”最后一字落下,她越过挽冬提剑冲向佛祖。
挽冬慌忙回首,只看见佛祖的金钵已经缓缓落下。挽冬的脑海里回想起五百年前诛仙台上的情景,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疼,他的心好疼。他奋力扯断项上的佛珠,捡起她手中掉落的如意剑,“砰”的一声抵在了金钵上。挽冬垂下头看着被金钵的光芒笼罩的她,颤抖着唤她:“璎儿。”
她抬起头望着挽冬,眼睛里是满满的,满满的深情。
她深深的望着挽冬,轻轻的笑了。她的笑,那么美,像是那年蟠桃园中挽冬为她下起花雨时一样。她的笑,是他跨过了千百年的时光,最想守护的啊。
可这一切,却太迟了。
挽冬看见她吃力的向自己伸出手,她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可是她的身体已经慢慢虚化,她伸向我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变成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璎儿!”挽冬痛吼一声,扑向她。如意剑坠落在地。他狼狈的摔在金殿上,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挽冬,你已功德圆满,却为何自毁修行?”佛祖悲悯的声音回荡在灵山金殿,空灵悠远。
“为爱,为她。”
挽冬又一次,跪在了佛祖的莲座之前,满眼泪花,颤抖着开口:“佛祖,我愿意放弃所有,换璎儿再重生一次!”
慈悲的佛祖轻叹,合掌道:“阿弥陀佛,哪怕再不得善终?”
“是!求佛祖,成全!”挽冬从怀里摸出了一块血色的玉佩。苦笑着,捧在了心口。
十世情劫,他其实,都记得。从一开始出现她身边的时候,他就是记得她的。这块他和她最后一世定情的玉佩,他始终,贴身带着。
挽冬把血色的玉佩轻轻的放在了佛祖用法术幻化出来的璎儿的身体上,亲手,把她送进了轮回之道。然后,自己也纵身跃了下去。
璎儿,不论我们还要经历什么,我相信,血玉会指引着我们,再次相遇。
挽冬,就是韩祁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