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森突然笑了，声音里带着些许苦涩，他举杯起身，“没有所谓承诺，何来背信一说。不过你的才能确实不该埋没在这里。来，今谨以茶代酒，祝君一路顺风。”
沈慕森想，他是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责备萧羽濛的。就如萧羽濛曾说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趋利避害，乃人之本能。易地而处，他说不定也是萧羽濛的这般选择。所以，他更没资格对萧羽濛的选择指手画脚。
萧羽濛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早就知道。而他的公司已经不能任她发挥才能，他现在唯一能给她的便是这些祝语了。
望君前程似锦，望君一路顺风。
萧羽濛也举杯，一口全干了。红茶已经放凉了，透着茶特有的苦涩。那苦涩好像一路流在了心里，她甚至有种冲动，想笑嘻嘻地说，“我是骗你的！”然后看着沈慕森惊喜的神色哈哈大笑。可那只能想想罢了。
萧羽濛转身要走，沈慕森在她身后默默地送着她。萧羽濛转身拥抱了沈慕森，在他耳边说，“‘祝你如意！若永别，则谨祝你永远如意！’”——拜伦。
萧羽濛离开了，沈慕森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又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步，又如梦初醒似的停下来。他觉得自己好像中邪了，他刚才甚至想冲上去挽留她。
沈慕森看着萧羽濛的背影，期待着她能回头看一眼，这还代表着她对自己有些留恋，对东川还有些留恋。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她走的很决绝！
沈慕森就这样看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是骄傲的，绝不会为了一个执意离开的员工而放弃自己的骄傲。
沈慕森觉得，自己因萧羽濛离开而有的心痛的感觉，是失去一个有能力员工的痛心。他虽心痛，却不能阻止别人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海阔天空。
沈慕森回到自己的桌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自觉已经平静下来。过了许久，他才觉得手中杯子的分量不对，低头一看，杯子竟是空空如也！
萧羽濛魂不守舍地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她走出门时，听到许多人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看吧，我就说一定是她出卖了公司数据。还装得像一朵盛世白莲花，差点儿连我都信了。你看，公司才出事儿多久，她就迫不及待的走了！”
“张茗被告得倾家荡产，无处可归，她怎么就毫发无损地离开了，沈总就不想报仇，把这个罪魁祸首给处置了？”
“处置？这可是沈总的小情人儿，沈总可稀罕她呢，没看她都把蓝特助害成什么样儿，这也没见沈总把她怎么样，她呀，张狂着呢！”
“那咱沈总可真是要美人儿不要公司，倾尽公司为博美人儿一笑，有魄力！”
“美人儿？你眼瞎了？就她？你快别恶心我了！”
萧羽濛装作毫不在意地样子，昂首挺胸地走出公司。她没错，不过这些误会闹得正好，闹得越烈，信的人就越多，她行事也就越方便！
周媛赶上她，拉着她的胳膊，“羽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就突然辞职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说啊，你说出来，我好帮你。”周媛是那些没走的人之一。
萧羽濛眼睛微酸，心里发堵。她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认真地看着周媛，“周姐，没有为什么，是我自己不想在东川干了。东川快不行了，我还年轻，不应该被它限制，我需要更好的平台来发展自己。周姐，我劝你也早些离开，一直待在东川是没前途的。”
“啪”周媛扇了萧羽濛一个巴掌，把萧羽濛的脸都打偏了，“萧羽濛，这段时间沈总是怎么对你的，你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公司危难之际，正是我们大家同舟共济之时，你说这样的话，对得起谁？”
周媛拉着萧羽濛往公司里走，“走，我这都是为你好，你快跟我回去！向沈总道个歉，别再耍小孩子脾气！”
萧羽濛挣开周媛的手，怒道：“我不回去，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人总是这样，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擅自为别人做决定，也不问问别人需不需要，答不答应。
周媛气得身子发颤，她拉着萧羽濛的手，语重心长地劝，“不用我管？羽濛，你要走，好，这是你的志向我不拦你，可你千挑万选也不应该挑在这时候走！”
“你想想，现在公司里到处都在传是你卖了公司数据，你这一走，更是将这罪名给坐实了。你说，就这样，到了别家公司，谁还敢重用你？”
“我冷眼瞧着，沈总也不是没魄力的人。当初，沈总父亲去世时，面对那么大的危机，东川也挺过来了，羽濛，你要对东川多些信心，也要对沈总多些信心，好不好？”
萧羽濛后退几步，她感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双眸含泪，嗫啜，“周姐，你还是我的周姐吗？你说，你是不是也信了公司里的传言，认为那数据是我卖的？”
周媛夹枪带棒，先是狂风急雨地斥责她，威胁她，又是语重心长的劝她，抬高她。这算什么，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儿吗？周媛凡是有一点儿信她，就不该拿那些话来算计她。
周媛沉静地看着她，神色却让萧羽濛感到陌生，她说：“羽濛，是不是你卖的这不重要，你应当以大局为重。你有能力，若是你在公司的话，我们会轻松一点，东川会多了更多东山再起的希望。”
萧羽濛后退了几步，离她远远的。周媛不信她，周媛重情，她是知道的。可她没想到，在周媛心中，她根本比不上公司。
或许周媛曾真心拿她当至交好友的，但那也只能是曾经了。她怎么忘了，都是成年人了，本有七分的热情，大家都会表现成十二分。也是她傻，别人对她好一些，她就掏心掏肺，完全拿周媛当亲姐姐待。可她却忘了，周媛也是当经理的人，不会和她一样傻。
萧羽濛向她鞠了一躬，“抱歉周姐，我让您失望了！”她转身就走，毫不迟疑。
周媛在她身后喊：“羽濛，你会后悔的！”
萧羽濛脚步未停，恍若未闻。不，她不会后悔的，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从不会后悔！
周媛看着她毫不迟疑的背影，心中恍惚。
积雪未化，夕阳西下，霞光满路，雪映红光，仿佛传说中的琉璃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