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忆染无奈道：“爹，你这般安排，不是非要等到我奄奄一息的时候，才能知道了么。”
江暮玦神情平静，意味深长：“所以，最好便是你永远不遇到危险。那么，那些暗子也就不必现身了，也就可以按照原先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了。”
永远不遇到危险。
这对于江忆染而言，可是个难题。
他无法做到不遇到危险。
但他会努力在地支十二影出现之前，让危险烟消云散。
江忆染重新变得笑嘻嘻，向江暮玦挑了挑眉：“好，我知道了。不知道我尊敬的父亲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呐。”
他也不喜欢哭丧着脸。
所以哪怕他知道现下所说的，都是将来分别后的事情，但他还是不愿意哀哀怨怨地倾诉。
笑着，才是最好。
江暮玦笑着拍了一下江忆染的肩膀：“你小子，别阴阳怪气的。还什么‘尊敬的父亲大人’，作什么，想造反呢。”
江忆染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江暮玦则是慨然问道：“府里的功法典籍、百兵利器可需要带去一些？”
江忆染摇了摇头，神情略略有些复杂，但终究还是抿唇一笑：“爹，你这话可有些糊涂了。楚燕再怎么说如今也是兵戎相见，若是把功法典籍什么的带去，未免不太好，至于那些兵器，本就只是外物，更令人珍视其实大概只是其间深藏的回忆与故事罢了。别说不需要带走，原先我的那些刀剑，也不打算都带走的。”
“原先的，也要留下些？”江暮玦有些意外。
江忆染却是早就思量定了，微笑道：“寒江雪、倦鸟归、千花凄，留在暮云府就好。这三柄刀，是我当时孤身去金陵的时候让姚叔替我寻来的，本来应该是用不到的，有八重樱就足够了。而且，这些刀里，多少带些负气而行、冲动报仇的味道，虽说少年快意，但我还是希望以后这样报仇之类的事情，能少一些。”
简简单单的话，其实代表着，现在的江忆染和那时的江忆染或多或少，变了很多。
人总要长大，总会有变化。
这些变化，很难界定说是好是坏。
只能说，是某个阶段自然会衍出来的东西。
当然，有变化，就会有不变的。
江忆染还是那个江忆染。
他只是在变得更好。
江暮玦是过来人。
他能明白江忆染的话。
他轻轻颔首，问道：“那剑呢？”
他知道，江忆染虽然一直有兼通百家的名号、虽然在灵诏城学了刀法，但其实真算起来，他还是对剑感情最深。
其实，看数量也知道，江忆染这一路走来，机缘巧合之下拥有了多少名剑。
放在寻常人中间，任何一柄都是千金难求的。
这些，都是缘法。
只不过，江忆染听到江暮玦的话，却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这个，爹，我也不瞒你，其实我是打算只需要秋水伴身就足够了。它虽然不是最好的剑，但却是我娘亲的剑，也是伴我最久的剑，我只有使它，才最是快意。”
江暮玦听完江忆染的话，又是以愕然，旋即便是实在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别的剑不也都是因你自己的缘法得来的么？它们都与你亲近，已然通了灵性。就算你不带走，放在府中，也只是束之高阁。或许，又要等个数年甚至数十年，你留下的印记消失了，才会有人再用。倒不如你也带了去。”
江忆染悻悻然。
这些道理他都懂，但他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只是觉得带走自己必要的也便足够了。
剑器于他而言，多少或是优劣其实并不是特别重要。
他更在意的，其实是剑中的故事与回忆。
将那些剑留在暮云府，更像是留些念想，留些珍视的过往。
不过，他爹说得确实也不错。
既然这样，那便折中一下吧。
江忆染挠了挠头，有些憨憨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便把菩萨蛮、鱼肠也带着吧。另外三尺雪我也携去，到时候在北地赠给有缘人就好。至于越王八剑，前主人祁问岚祁前辈在它们上面留下的印记很重，我对它们的契合一直没有特别好，但至少无论是我的印记，还是祁前辈的印记都很浅，更像是无主之物，所以就留在暮云府吧。到时候，爹你看到有缘人赠出去便是。像转魄，我也打算就交给滕小哥了。”
江暮玦原意是让江忆染将越王八剑也带走便是，不过其既然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也是点头应承：“你心中有打算那便好。”
江忆染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姚川从远处现出身来，向这边靠近。
待其人来到近前后便可发现，其人神情略显凝重，抱拳正色道：“殿下，府外有客人求见。”
“客人？这么早？”江暮玦略有诧异，“是何方神圣？”
姚川徐徐道：“是云梦来人。”
“云梦？”江暮玦更加奇怪了。
姚川点头：“来了不少人，足有五位。其中有止澜居居住叶韵宁和杏林居居住韩思颜。只是剩下那三位，却都是未见过的存在。”
江忆染并没有感到惊异，甚至早有所料。
毕竟，之前外头传闻的，都是南宫衣带走了江忆染。
现在他回来的消息想来已经许多人都知道了，可南宫衣却没有回到云梦。
南宫衣是云梦掌教，云梦的人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他轻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低声道：“姚叔，让叶前辈她们到归雁殿吧，我们这便过去。云梦的人应该是来找我的。”
姚川凝神点头，再施一礼，告退而去。
江暮玦则是望向江忆染，神情略有些复杂：“是因为之前的事？”
所谓“之前的事”，自然是指南宫衣在辽阳城带走江忆染。
有关后来的一切，江暮玦所知皆是从骊山开始，但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江忆染没有多说，他便也没有多问。
但他明白，那之间的故事一定非常曲折难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