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忆染由衷笑了笑。
他搓了搓手，再度呵出一口气：“原来，是这样么。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虽然东奔西跑是真的，时常拼命也是真的。”
“所以啊，我们希望，这样的时候，少主能少一些。”李彻元呵呵笑道。
江忆染无奈道：“我尽力吧。不过，这段时间我刚到辽州，应该需要熟悉很多事情，恐怕是闲不下来了。”
“没关系，慢慢来就好。”李彻元温然道。
江忆染点点头，话锋一转，问道：“李伯伯，能和我说说现在的燕么。”
李彻元点头，徐徐说道：“其实，现在的燕，并没有看起来那般强大。最开始，之所以那么顺利，纯粹是因为楚在辽州的守御确实空虚，而我们起事所择时机又恰到好处。然而，这样的出其不意终究无法延续太长时间，只能乘一时之便。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果楚发兵北伐，我们是挡不住。单从军力上讲，我们比高沂强不了多少。不过，大概也是我们运气好，接二连三地碰到楚地生变，并且重新夺回的东辽州尚需巩固，所以一时间没功夫管我们。另外，恐怕就是少主的原因了，毕竟，和辽州接壤的是幽燕二州。但这些也都只是给予了喘息之机而已，要想真正与秦、楚还有嬴忘忧他们鼎立，还要经历许多考验。”
“嗯。”江忆染应了一声，眉眼微垂，仿佛陷入了思考，没有立刻说些什么。
而李彻元也不急，便在边上静静候着。
片刻后，江忆染似乎想到了什么，凝神问道：“李伯伯，我们在兖州应该是有什么布置吧？”
李彻元似乎料到江忆染定然会有此一问，微笑答道：“是的，那也是很早就埋下的暗子。”
江忆染莞尔：“那日在兖州朝夜山，实在是多承他的恩情。不过，他当时杀了那么多齐王身边的修行者，接下来也要多加小心为是。”
李彻元应道：“他一直是个谨慎的人，会多加注意的。”
“在暗伏的，应该不止那位前辈吧？我们原先的安排是什么？”江忆染摸了摸下巴，问道。
李彻元看了一眼江忆染，缓缓道：“江云玕有反心。我们的计划是，在他起兵的时候反戈一击。这样，就可以趁机在兖州，辟出一方天地，然后南北呼应，连成一片。”
江忆染叹了口气。
江云玕图谋不轨，自从兖州一行，几乎就能瞧出端倪了。
现在，从李彻元口中听到，自是再确认无疑。
毕竟紫凌子可是江云玕身边的绝对心腹，他传出来的消息自然是不太会有差错。
如果，他还在雁城，大概会将这消息告诉给江暮玦，然后让金陵那边有所地方。
可现在，他却必须从这件事中找到削楚盛燕的转机。
尽管，他已下定决心走上他爹娘曾经走过的路，但眼下，要对付曾经身属的楚国，还是有些令人恍惚。
江忆染深吸一口气：“那此事便按原先的布置来，不过一切小心为上。如果事不谐，便先化整为零退回来，留得青山在，没必要在兖州牺牲太多的人。”
“好，这些我都会吩咐下去。”李彻元正色道。
紧接着，江忆染又是问起了其他的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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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微垂。
宁平城某座府邸的书房中。
烛火轻摇，江忆染在正中的书桌后翻看着书籍。
洛海棠不在他身边，早些时候被端木墨嬅拉着四处逛去了。
此前和李彻元的一番谈话，让江忆染认识到燕的情况确实没有想象那么好。
自己能做到怎样的程度，他也没有底。
但不管如何，他都会努力。
既然现在，很多事情都还没有把握，那不如就先做那些有把握的事情。
江忆染放下书，站起身，轻声道：“蝉羽。”
看起来是没头没脑的两个字，却有回应在房中响起：
“在！”
声音清朗而坚决。
同时，有一道身影也在书房中浮现而出。
这道身影身着如墨黑衫，单膝跪地，抱拳应诺。
其眉眼却是颇为年轻，似乎比江忆染还要小些。
少年面孔，冷毅非常。
蝉羽，当然不是他的名字。
这只是一个代号。
他在燕子营中的代号。
在北上的途中，江忆染去了长暮山闻晓村，也见到了血雁暗组燕子营。
营主是位老先生，但地仙九重楼的境界作不得假。
这样的境界，在地仙中不算顶尖。
可据说，他的厉害之处，在于培养修行者。
至少，江忆染觉得，这不仅仅只是据说，而是确实。
不仅仅是因为，江暮玦告诉他，燕子营帮助血雁执行了很多极其凶险的任务。
更是因为，他自己在看到闻晓村的那些人后，就已经感受到了那种肃杀而决厉的精气神。
江忆染和营主的交谈很愉快，营主非常认可这位少主。
然而，让江忆染感到意外的是，营主在将燕子营交给他后，便飘然离去了。
那位看起来很和蔼的老先生说。
他累了。
是的。
累了。
只是最后的执念在支撑着他。
但在见到江忆染的那一刻。
所有的执念，便也烟消云散了。
因为，他知道，燕子营在江忆染的手上，一定会有大放光彩的时候。
他的使命，终结了。
所以，他该离开了。
于是，燕子营真正意义上变成了江忆染的燕子营。
营主在离开前说的一句话，让江忆染印象深刻。
像燕子营这样的存在，最大的优点，就是忠诚与服从。忠诚与服从之下，他们是可塑的。带领他们的人是如何的，那他们就是如何的。
江忆染一直以来都觉得，哪怕是刺客，也不是冰冷。
他们并非机器、并非工具。
他们也有所念所想、也有所爱所恨。
既然燕子营辗转来到了他的手上，他想要打造的，就是一个强悍却有温度的燕子营。
就像血雁一样。
他觉得，这应该不会很难。
因为燕子营的每一个人眼里，都有光。
那不是普通的光。
那是有着祈愿与温暖、执着与追求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