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
他的身体却已亏损到如此地步。
就算她不再给他下毒,他的身体情况最多也只能再撑三年。
三年。
三年之后,他就一定会死。
三年之后,她楚家的满门亡灵就能得以安寝。
只要再等三年,最多三年。
一想到这儿,楚烟然一向黑沉的眸色陡然发出光亮。
石楠上前扶住楚烟然,轻声道:“娘娘,没事吧?”
楚烟然回过神来,神色依旧有些难以置信,只是摇了摇头。
秦朝烨不懂医术,但也从楚烟然的神色中看出了点儿什么。
“他怎么样?”
秦朝烨走过去,代替了石楠扶着楚烟然的位置。
“你知道吗?还有三年,他就会死。”
楚烟然的声音沙哑,眼睛却慢慢变红。
“三年?”
“嗯,他的身体,最多只能撑三年。”
“还记得那晚在梁王府我说的话吗?”秦朝烨伸出手,放在楚烟然头上揉了揉,“现在皇帝已经必死无疑,我接你出宫,好吗?”
楚烟然的思绪略顿,半晌无言。
“出了宫,换个身份,换个名字,去过一过你正真想过的生活。”
秦朝烨温柔的笑着,“一个女孩子,别总是打打杀杀的,要学会温柔。”
“是么?”
楚烟然反问。
“是啊。”
不过就算我们的小烟然不温柔也没有关系。
这句话,秦朝烨没有说。
他希望看到的,是那个记忆里拿着铁锨,执着的挖坑种草药的女孩;是那个为了等花开不眠不休的女孩;是那个研读医书到深夜的女孩;是那个快乐自在,无忧无虑的她……
而不是现在这般死气沉沉,满目愁容的她。
待在皇宫里,被仇恨蒙蔽双眼,她永远不会快乐。
勾心斗角,谋权算计,这些也都不适合她。
她应该是一只遨游天地的鹰。
无拘无束。
俯瞰风景。
“我现在还不想走,我想看着他亲眼死在我面前。”楚烟然有些固执了。
皇帝让她的家人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在自己面前,她若是不亲眼看着皇帝死,她不甘心。
“不是还有三年?三年之后我们还可以再回来。”秦朝烨劝不动楚烟然,有些着急,“到时候依旧可以看着他,死在你面前。”
“出了宫,我还能去哪?”楚烟然神色悲怆,“我的家已经被皇帝毁了,我还能去哪?”
“烟然,你听我说,就算你一直呆在这儿,也不过是消磨时光。你早晚是要出宫的,不过是早晚罢了。而且你自己不也不喜欢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吗?出宫后,你可以云游四海,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比在这宫里当金丝雀快活?”
楚烟然不甚在意秦朝烨说的这些:“以后,还是叫我孙玉白吧。你口中的那个楚烟然早在一年前死了。”
“好。玉白。”秦朝烨面色宠溺,满是纵容。
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叫什么都一样。
随她高兴。
“出宫的事,你且容我再想一想。好好的一个妃子,总不能说没有就没有了。”楚烟然想了想,最终还是给了秦朝烨答复。
秦朝烨闻言,高兴的双眸发光。他知道楚烟然只要松了口,就多半是答应了。
“怎么出宫你不用管,我一定会安排妥当。”
“嗯。”
楚烟然说完,携着石楠离开了勤政殿。
转过身去的时候,眼里的那丝落寞避开了秦朝烨的视线。
说到底,还是不甘心。
狗皇帝害死了她楚家满门,自己也差点死在他的手里,就让他这样轻轻松松的死了,太便宜他了。
可是这场复仇,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公平。
楚烟然和石楠在回朝阳殿的路上走着,周围都是来来回回的忙碌的宫女太监。
如今皇帝还在昏迷中,整个皇宫上下人心惶惶。
因为御医没有确诊,宫中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衍生了好几个版本。
有的说皇帝昏迷是中了奇毒,无药可医;有的说皇帝昏迷是因为沉迷酒色,伤了根本;还有的说皇帝昏迷是遭到了暗杀,勤政殿封锁了消息,对外只说皇帝劳累过度……
像是这般猜测,数不胜数。
从皇帝昏迷到现在不过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众人已经在议论皇帝死后该由谁继承大统的事了。
皇帝年轻,登基不过三年时间,膝下唯有孟彦公主一个孩子。
因是女儿,任身份再尊贵,也不能继承皇位。
而同辈之中,似乎也就只有郑王慕容傅的儿子慕容鞅尘有这个资格了。
慕容鞅尘是郑王的嫡长子,三岁识文,五岁作诗,十一岁一弓鸣天下。
岂是天才二字所能形容的?
而且他本人又极为谦逊有礼,还遗传了慕容家一贯的好皮囊。
可以还不夸张的说,慕容鞅尘是整个京城少女们的梦中情人。
如此优秀的人才,自然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
楚烟然一路走来,听到这些切切私语,颇觉得有趣。
皇帝还没死呢,众人就把继承者给想好了。
但……
慕容鞅尘?
的确是个好人选。
且不说他在外人眼中如何优秀,单单是他那番古灵精怪的作为,就足以让朝中那帮子老臣以头抢地。
慕容鞅尘十六岁被皇帝封为副帅,作为压制哥哥的棋子。
哥哥那年二十一岁,对小他五岁的慕容鞅尘格外照顾。
哥哥本性善良,又满腔热血,是真真把慕容鞅尘当成弟弟一般的照顾。
但十六岁的慕容鞅尘已经颇有城府。
他虽是跟着哥哥一起行军打仗,但他的那番行为,完全就不是一个副帅该有的。
跟在哥哥身后,完完全全当着他的甩手掌柜。
哥哥在前面冲锋陷阵,慕容鞅尘在大帐里躺着睡懒觉。
也真是亏着哥哥脾气好。
要是自己,早就一鞭子把他从躺椅上抽起来了。
就算是个副帅,最起码也要上战场啊,躺在军营里算怎么回事?
哥哥楚霂然死后,楚烟然被封少将军,慕容鞅尘仍旧是副帅。
那时候慕容鞅尘已经十八岁了,而楚烟然却只有十五岁。
要认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人为将军,还是女将军,换做是任何人都会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