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真的很想走下车去,与她还有孩子道别,但是真的看到他们出现,他突然又无法动作了。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瞬间麻痹了他的肌肉,可是他的神经却是鲜活的。远远的,他看到苏盛薇正抱着小墨下车,她那柔美的身影,以及小墨天真无邪的笑容,心猛地被一扯,有些酸,又有些痛。
漫天的晚霞如泼散的锦缎,夕阳在母子身后,形成最美丽的画卷,她的脸颊也被映上了颜色,洇着的红晕犹如盛开的榴花,似最美丽的霞光。
他的眼,一瞬间又往下沉了沉,烦闷下只得自烟盒里拿出香烟,轻划火柴,宽厚的双掌内,拢起一团晕黄的火焰,同时照亮了他冷峻阴霾的五官,他皱起眉,深深地吸了一口,浓烈的味道,差点呛得他咳嗽出声。
胸口很闷,那里像是有千万快大石头压着的,心中那种沉痛感,几乎要让他窒息了。
好似,唯有烟草的甘冽,能够暂时麻痹内心的痛楚。
苏盛薇已经抱着小墨进屋了,叶智宸却依然坐在那里,目光始终望着那个方向,直到一支烟抽完,他才道:“走吧。”
车子启动,叶智宸将头枕上车的靠背,神情似是无限疲惫。
楚溪繁听闻叶智宸回到宛城的消息,立即攥了资料,到军部去向叶智宸报告。
叶智宸依旧在露台上抽烟,身边的一张小藤几上放着几样饭菜,楚溪繁瞧那样子,像是一筷子也没动过。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叫他:“司令!”
叶智宸轻轻弹落烟灰,问:“怎么样?”
楚溪繁道:“司令的怀疑没有错,我手下的人查到,他曾经秘密见过乾军的高层,另外,我查到了那几天发出的电报,其中有两封,都能作为他通敌的证据!”
叶智宸狭长的眼眸眯起来,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之色,“这等人,留下来也没用,派人即刻抓捕他,最后军法处置!”
“是!”
叶智宸将眼掐灭,动作利落果决,对于胆敢背叛自己的人,他从来不会轻饶,那个人居然敢偷偷给敌军送情报,那他的下场,就只有死!
楚维仪约了几个姨太太出去看戏,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素儿看到她回来,连忙上前道:“太太,司令回来了!”
楚维仪一愣,眼眸在明亮的灯光下晃了晃,“是吗?那他现在在哪?”
素儿回答:“在书房。”
楚维仪“哦”了一声,知道即便叫素儿去请,他也不会过来,索性站起来往书房走去。
回廊下的海棠花开得正好,红肥绿瘦,一盏一盏娇艳的红,争奇斗艳般地绽在这最美的花期里,即便廊间的灯笼光晕淡淡,还是难掩它们的娇美美丽,微风拂过,更是带来阵阵幽香,清淡宜人。
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红烛照红妆……
春日短暂,这些花也终会谢去的,但是她还是羡慕它们,起码它们曾经盛开过,美丽过,不似自己,如花的岁月就这样如流水般地虚度了,多么的可悲。
春日的天气虽然晴暖和煦,但是到了晚上,难免还是沁凉,叶智宸坐在书房内,凉风席卷起窗前的帘幔,让他觉得微凉。
可是,他却没有起身,去关那扇窗,幽深的黑眸,只出神般地凝视着面前的锦盒,里面躺着的,是一个晶莹通透的玉镯。那是婚后不久,他买来送给苏盛薇的。买的时候,他觉得这玉镯色泽莹润光滑,端庄而又不失华贵,最是适合她,毫不犹豫便买下来了。
他还记得,当他将这玉镯套入她的皓腕,她轻垂下眼,有些羞怯,唇角扬起的弧度却是抑制不住,梨涡深陷,满眼流光,最是潋滟迷人。
她离开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包括这个玉镯,也被她原封不动地放回了锦盒。
此去经年,现在看着这镯子,尘封的记忆也接连地闪现在脑海,将那玉镯拿起来,圆润而凉,在掌心里。
心突然又沉寂了下去,恍然间,他看得出神了。
楚维仪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这副浑噩若失的样子。
她心中一痛,朝他走了过去,“司令,为何这样晚了还不睡?”
叶智宸收了情绪,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我想再看一会书,你不必管我,先去休息吧。”
依旧是这样的回答,如此情形,这四年来已经不知道重演了多少次。
他难得回来,即便回来,不是睡在书房,就是去以前与苏盛薇住的房间。
楚维仪看着昏暗的灯光下,叶智宸那张冷峻异常的脸庞,这几年,面对自己的时候,他始终是这副样子,冷淡而又客气,疏离着她所有的主动亲近,她怀疑,他的心根本就是冷的,是结了冰的,无法升起一丝热情。
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不正常,否则这几年,他不碰她,也从未去找外面的女人,那他究竟如何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
风吹进来,她觉得冷,不由伸出手去,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他继续沉寂着,房内的空气也犹如凝结上了一层薄冰,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已经一脸沮丧地离开,可是这次,她却没有动。
她看着叶智宸,“你看起来像是有心事。”
叶智宸神情还是那样冷淡,薄唇轻吐出两个字,“没有。”
楚维仪长久地凝视他,“是吗?我听说,苏盛薇回来了。”
果不其然,叶智宸听到她的话,瞬间轻皱起眉头,阴寒的眼眸射向她,目光凌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