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娜握紧了拳头，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转身就走。
事到如今，或许她该做些什么事，来成全自己的意志。
她回到办公室，摸出电话，捏着嗓子，将声音放得柔了几分，带着几分小撒娇，“喂，是伯父吗？”
“......”
“最近好吗？”
“......”
“对不起，前阵子忙了一阵子，您今晚有空吗？”
“......”
“好的，老地方见。”
收线，冯娜靠着转椅，将手机拿在手里，漫不经心的把玩，一双眸子寡淡的落在办公桌前左上角的照片，嘴角挑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线。
陆西曼啊陆西曼！你的命这么薄，我不介意，将你的那一份，一起享受。
高高在上的你，最后还不是一把黄土落了地，最后还拉着整个陆家跟着陪了葬。
如今送你母亲下去帮你撑腰，阴曹地府里，由着你趾高气昂，傲慢无礼了。
暗潮汹涌之下，早已嗅到事态严重的张秘书实在没有办法，只有登门拜访。
只是他没想到，推开门时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副光景。
向来严于律己的顾律川，正满脸阴翳颓丧的抽烟，似乎遇到了天大的难事。
张秘书拧了拧眉，毕恭毕敬的唤了一声，“顾公子！”
顾律川坐在沙发里，继续吞云吐雾，脸上的表情透着黑沉，冷笑一声，“怎么，她是掐准我要在公事上发难，所以派你过来挡枪子了？”
“看来，您和陆总之间，又有不愉快了。”张秘书扬了扬眉，态度倒是诚恳，“那您可能要失望了，并不是陆总委派我前来的。”
“噢？”顾律川闻言，微微地抬了抬眼皮，语调无波无澜的道：“上次你主动找我，是陆老要卖陆氏的股份抽身。这一次呢？他老人家莫不是托梦给你又要和我谈合作了？”
张秘书点了点头，宠辱不惊的说道：“可以这么说。”
顾律川垂着眉眼，面无表情，声音沉凉冷漠，“现在与陆家有关的事，跟我都不再有任何的关系。趁我发火前，有多远，滚多远。”
这态度，真是恶劣到了极致。
张秘书心里仍然有些犯怵的，但他还是固执的站在原地，直言说道：“恕我直言，您这样的态度，会丧失很多和解的机会。”
顾律川深深地吸了口烟，缭缭的烟雾里，表情更是冷毅，“我见过手下败将俯首称臣，没见过胜利方找失败方和解，你的这些天真到犯蠢的想法，莫不是跟陆西顾待久了，耳濡目染被同化了？”
张秘书拧了拧眉，终究还是开口说道：“如果这件事，牵扯到徐老呢？顾总，您对这份和解，是否还有兴趣？”
顾律川眯了眯眼，嘲讽地说道：“张秘书手上的秘密，似乎握了很多。”
张秘书面色沉静，没有丝毫的有失分寸，“比你想的多，又没你想的那么多，不过出于职业操守，我能做到威武不屈、守口如瓶。”
“难怪陆老能走得那么洒脱。”顾律川冷笑出声，“有你帮忙铺垫，一路过关斩将，陆西顾才能高枕无忧的坐上这个位置。”
“顾总，我也不兜圈子，毕竟大家的时间宝贵。”张秘书不是听不出他言语里的讽刺，笑了笑，说道：“您手上握有暗影部队，莲城大学经济学倒是程云起，我想您会有兴趣。”
顾律川闻言，眉头微微地蹙了蹙。
张秘书笑了笑，清淡的说道：“或许，您也可以直接问徐老，毕竟都是老相识。顺便问问她，城门失火，池鱼还要不要救。”
顾律川抬头，目光冰冷的看着张秘书。
对方的煞有介事让他惊觉，瞬间警铃大作。
张秘书是多谨慎的人，跟着陆怀先风里来雨里去的几十年，拿捏得当，出事更是游刃有余，他能亲自登门，想必这其中事牵涉出事情来了。
和奶奶有关，到底是什么事？
家里前几年才出了这么多事，再这么搞下去，就真的是大发了。
他二话不说的派了司南出去，直奔主题。
那头，在外面瞎晃了一天的陆西顾终于回到了陆家老宅。
她的车才刚到家里的大铁门，车灯下，远远的就照出来个人影。
那人围着围裙，脸上布满着皱纹，头发盘着，正伸长脖子往这边看。
灯光下，陆西顾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竟然是裴妈。
这或许是今日这么多繁杂事情之后，最让陆西顾感到高兴的事了。
她立刻将车停下的，打开车门冲下去搂着对方，激动得直跳脚，“裴妈！裴妈！真的是你耶！”
陆西顾心里很高兴，“你终于回来了。”
“哎哟！”裴妈被她晃得有些站不住脚，抬手，一把搂着陆西顾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小声地问道：“小小姐最近过得好吗？”
陆西顾将下巴抵在裴妈的肩头，微微地拱了拱，带着几分撒娇的气息，懒懒的说道：“原本不怎么好，但是见到你突然什么都好了。”
裴妈听她滴滴落落的声音，只觉得心痛不已，又不想将话题变得太沉重，于是打趣起来，“原来我是包治百病啊！”
“嗯，对的呢！包治百病，百试百灵！”陆西顾连连点头，搂着裴妈就是不肯放手，“我好想你啊，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因为陆西顾这份结实的怀抱与久久不肯放手，裴妈也是热泪盈眶，笑容温和的说道：“因为舍不得你呀。”
陆西顾点了点头，搂着她轻轻地摇了摇，撒娇的说道：“裴妈你最好了。”
她鲜少撒娇，一是因为没有可撒娇对象，二是人前她没有撒娇的权利。
今天她却尤其的想要依靠，白日里，被那么沉痛的伤害过。
实在是太过难受了......
裴妈温柔的问道：“小小姐，您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陆西顾乖顺的摇了摇头，可怜兮兮地说道：“你不在，没人给我做晚饭，我都是将就着吃的。”
那双眼睛，乌央乌央的，就像她刚来陆家老宅时，想要东西又不敢出声讨时的乖巧。
裴妈的心更是疼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叹了口气，“你呀，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又瘦了！快去洗手，我做了晚饭，还有金灿灿的黄金大鸡腿哟。”
“真的啊！”陆西顾的眼睛瞬间放亮，整个人像是打鸡血了似的，“等等我哟！我现在就去洗手，马上就来......”
她立刻迈开步子往家里赶，洗手吃饭，让自己忙起来。
她如今需要活络，这般那样，可以尽快将伤感与痛楚抛诸脑后。
裴妈跟在后面，看到她脚上踩着的高跟鞋时，急得立刻跟了上去，嘴上还不忘扬声叮嘱，“小小姐，你跑慢点，注意脚下啊！穿这么高的鞋，可千万被摔坏了！”
那高跟鞋，踩着方寸的青石板，咯噔咯噔的跑得飞快。
裴妈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又有些宠溺的笑了起来。
她的小小姐，从那么瘦弱的小不点，已经长成这般的美艳多姿。
真是好啊......
陆西顾很快就洗完了手，直接坐在餐桌前开始撸袖子。
裴妈从厨房里出来，将一碗米饭放在她面前，随后夹着一只硕大的鸡腿放在上面，笑了笑，“吃吧，我特意给你做的。”
陆西顾盯着那只豆大的鸡腿，这可是她年少时最爱的东西，满满当当的，属于裴妈给她的爱啊！
她根本不顾形象，抬手，抓起鸡腿就咬了一口。
皮脂下爆开的浆水，多汁美味，唇齿留香，陆西顾满脸的知足，激动的说道：“裴妈！就是这个味道！好香啊......”
看到裴妈站在旁边，她又立刻放下鸡腿，上前拉着她在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激动地说道：“裴妈你也坐，我们一起吃。”
裴妈立刻站了起来，推攘起来，“这可不行，我是佣人，哪里能我跟着上桌子。”
陆西顾双手叉腰，瞪着她，“裴妈，你坐下。”
说着，她又转身去厨房拿出碗筷，轻轻地放在裴妈面前，笑着说道：“以后你就跟我一起吃，一张桌子。”
裴妈还是不肯依言，着急的说道：“小小姐，这真不行，不合规矩......”
陆西顾大口地咬了口鸡腿，“陆家都没人了，守着些烂规矩干什么。”
裴妈闻言，立刻垮着脸，瞪着她，训斥起来，“小小姐，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没人了，你身上可留着陆家的骨血......”
“知道了知道了。”陆西顾也深知自己的话有问题，立刻认错，随即又拿起筷子往裴妈的碗里夹菜，一边唆使起来，“你就别和我犟了，一起吃一起吃好吗？”
裴妈看她那么恳切，不好拒绝，点了点头，抓起筷子，慢吞吞地吃起来。
陆西顾见她终于妥协，心下高兴，笑着说道：“裴妈，你都瘦了，你多吃点。”
裴妈看着面前热情的陆西顾，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热情得有些过分，或许是心里藏着事，在转移注意力。
她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让自己这般的烦恼，开始变得絮絮叨叨，忙忙碌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