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9500700000018

第18章 生命有缘,人生无缘

小学的最后一个学期,我把自己平日里积攒的几个存钱罐全都拿了出来,我挨个地打了开罐底的开关,仔细地计算着那些存钱罐里到底有多少了。

有段时间,为了存钱,我早饭都不吃,每天都往它肚子里面投个三角五毛的,这样下来每个月罐子里多少都多存了好几块钱。

“多少了?”妈妈看着我专心致志数钱的样子,笑着问道。

“没多少,还是不够。”我数了一遍,又把硬币全塞了回去。

“这么多还不够,你要干嘛?”妈妈奇怪地问道。

“我想去北京看天安门。”我把弄着眼前的几个存钱罐说道。

“那你就靠它?”妈妈又笑道。

“嗯!我好多顿早饭都没舍得吃,都喂它了。”我很是难过地说道。

“你怎么这么傻,这点钱怎么够,早饭还是得照常吃,以后,妈妈带你去看天安门。”

“那还要多少钱?”我又问道。

“你怎么还问这个,那妈妈再赞助你一点吧!”妈妈又笑着从自己的钱包中摸出了好几个1元的硬币塞到我的罐子里。

“妈妈,你还有吗?”我欢喜道。

“没了,全给你了。”妈妈摸着我得头说。

“我以后一定要带爸爸妈妈一起去北京看天安门。”我边收拾着地上的存钱罐,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小石城的夏天,雷雨不止,伴随着闪电,一次又一次地划过了三都河上的万里长空,推开爷爷家虚掩的窗户,我看到岗下的溪流已经泛滥的如同洪水,这时候家里越发地显得沉闷了。

爸爸、妈妈还是一如既往地忙着工作,那时候家里的大人还经常出差,有时就说是外出学习,我们小孩大多寄放在爷爷婆婆家,等大人失踪一段时间再回来,我们那个学期都过去大半了。

老蒋和金毛的爸爸都是厂里的工程师兼翻译,经常出国,而且,每次他们回来时,老蒋和金毛要都告诉给我们班上的每一个人听,他们的爸爸又出国一次了。

那时候我们头脑对世界的认识还比较简单,大家普遍觉得,这个世界上的国家只有两个,一个是中国,另一个就是外国,世界上的人也是一样,只有两种,一种是好的中国人,另一种是坏的外国人。

老师说,那些生活在外国的人民都是被万恶的资本家剥削的阶级,而且,还没有自己的地位,资产主义社会的一切的东西都是属于资本家的,就像我们苦难的台湾同胞一样,当时,我们还想象不出,老师口中所说的那个资本主义国家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总觉得以后一定要去解放这些外国人跟台湾同胞,消灭剥削,彻底推翻资本主义制度,早日地,使他们过上跟我们一样的社会主义生活。

就在我们还在想外国人民的苦难生活时,老蒋双手捧了架遥控器操作的直升机模型走进了我们教室,这马上让我们是“欢呼雀跃”了起来。

“这直升飞机竟然能遥控飞起来,还这么高。”我们纷纷惊叹不已道。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就在老蒋带了他爸爸从德国给他买的遥控直升机来到我们面前炫耀时,金毛,也把他爸爸从RB给他带回来的遥控潜水艇捧到了教室,那潜水艇是靠电池来驱动的,据说金毛说,是游得很快。

那天,放学时,我们大家都自觉地跟在了老蒋和金毛的后面,我们都在打赌,到底是德国的直升机飞得快,还是RB的潜水艇游得快。

比赛在三都河的渡船头进行,金毛的那艘RB潜水艇在水里的速度明显低于老蒋的德国直升机,而且,它还并不能真的潜水,好几次,我们都看到,老蒋的直升机来来回回地擦过金毛的潜水艇。

“要是有炸弹就好了。”老蒋激动地按着遥控器,每次一靠进金毛的那艘RB潜水艇的时候,都这么说。

金毛他还是不服输,他说这首潜水艇比金毛的直升机要好很多,原因很简单,他那架RB潜水艇的买来可是一万多日元,而金毛的直升飞机才十几个马克。

那时候,我们都没有见过外国钱长什么样,但听金毛说那架潜水艇要这么多个零时,我们在场的都怀疑是听错了,再得到金毛的再一次确认后,我们不禁给惊呆了。

金毛,看着我们目瞪口呆的样子,又说道:“其实,听我爸爸说人家外国人过得可好了,他们那边什么都有,家家小洋房、小汽车,每天牛奶、香肠加面包,餐餐吃牛肉,所以人家都是人高马大,比我们好太多了。”

我们互相看了看,都不相信这一切。

这时候,老蒋也附和道:“外国这样的玩具都不算什么,他爸爸去国外,都用上电子计算机了。”

听他们这么说,在看看眼前的直升机、潜水艇,我们隐隐约约地觉得老师当年告诉我们的那些生活在资本主义社会里的外国人,也没有那么悲惨了,美好的生活,那不是我们所有人向往的吗?只是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外国这么发达。

参观完精彩的“直升机与潜水艇”大战后,我闲逛着回到了家里,一下子发现家里来了很多的大人们,客厅都没我的位置了,就站在客厅靠门的一侧,听着他们在聊着什么,这时候我一下子又看到了,爸爸一身工服没换,便从里屋卧室走了出来。

我穿过人群,走进了里屋,我恰好看到妈妈无端地躺在了床上,右脚上还裹着石膏绷带,便急忙喊着妈妈,立在了一旁。

“将以,来。”这时候,妈妈发现我来了,本来躺在床上的身体,一下子又斜靠着床头坐了起来,她摸着我的头,对我笑了笑。

我看着妈妈腿上的石膏,一头雾水,我很小心地伸出小手,摸了摸妈妈的腿。

“妈妈,很疼吧!”我说道。

“不疼。”妈妈攥住了我的手说。

“怎么会这样啊!”我心里很是害怕的说道。

妈妈没有回答我,她只是放开了我的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一堆东西问我:“想吃什么。”

这时,我摇了摇头,说道:“我什么也不想吃。”

但是,妈妈还是伸手从床头柜上的一个塑料袋子里,给我拿了片颜色红红,两面厚厚,表面还油油的东西。

“这叫猪肉脯。”爸爸走过来对我说道。

听到爸爸的话后,我又抬头看了看妈妈,她又对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很好吃,于是,我撕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嚼着,同时,又给妈妈撕了一小块放到她的嘴里。

“妈妈,我们一人一半吧!”我说。

妈妈边嚼着,边对我说:“妈妈这里还有,这片你自己吃吧!”

“将以,妈妈要休息,你去外面做作业。”爸爸一边跟着我说道,一边还在里屋跟客厅间招呼来往的叔叔阿姨们。

“将以,送一下叔叔阿姨,这都是来看望你妈妈的。”这时候,客厅的人都开始散去了,爸爸带着我一一送客道。

“你们也早点休息,我们下次再来。”临走时那些叔叔阿姨又跟妈妈说了好些嘱咐,这才离去。

妈妈已经睡着了,我就在里屋的门口看着,爸爸又把我拉到客厅,他告诉我,妈妈的右脚是被厂里吊塔上突然滑落的半成品炮管砸到的,万幸的是,这根炮管只是滚到了脚趾头上,所幸没有伤到脚板筋,不然以后就再也使不出来劲了。

“所以,我们以后都得爱护妈妈,要让妈妈的脚快点好起来了。”我听爸爸这样说后,便知道妈妈现在的脚有多疼了。

那些天,妈妈都在卧床养伤,爸爸请了假忙着家里的事了,偶尔地,我也在边上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妈妈曾试着一次次的下地行走,但是都被爸爸给架着回来了,爸爸看着妈妈头上淌下来的汗珠都是豆大一颗的,便一直追问妈妈,那里是不是很疼,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这样过了一个月后,妈妈的右脚才拆了石膏,开始慢慢地行走,我扶着妈妈,她很小心地把脚落到了地上,一步一步地来回练习,就像是个老太太,我觉得很好笑,就又讲给了妈妈听,谁知她听后也笑了,她还说,我讲的没错,以后她老了就是这个样子。

九六年的时候,兵工厂在小石城这个地方,已经建厂三十周年了,大人们都开玩笑的管我们这些小孩子叫第三代。

厂里各个组织都在以自己的形式,庆祝这个纪念日,就连我们学校也不例外,我们在忙着搞文艺汇演,而爸爸妈妈的分厂里,也在忙着再搞六大工种汇演,厂里的汇演跟我们学校不同,他们那边叫做技术比武大赛,到了比武那天,大家摩拳擦掌,反复练习,一个个在机床边等着上手亮相。

车工组的第一名是我大叔,宣布的时候,厂长送给他的评语是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奉献,还有一句话是他私下说给我大叔听的,那就是特别能喝酒,特别能侃。

对此,我大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们那个年代的人,骨子里总是跳动着青春的节拍和对生活无限的热情。

这次与以往的周年庆典活动不同的是,领导陪同首长都下来小石城参观了,在场的那位首长,据说也曾主抓过小石城兵工厂的最初筹建工作,那天他不止一次地感慨道:“人有多少个三十年啊!”

据说,这次距他上一次的离去,已经有二十几年的光阴了,从二十几年前再到今天,小石城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时间就像是在这里静止了一样,人还是当初的那些人,幼儿园、学校、医院、食堂、大澡堂、文化宫、电影院、百货大楼······,从我记事起,它们就一直静静地矗立在这片静悄悄的土地上,厂里的老人常说,人的一生不在于光阴的长短,而在于是否坚守当初的信念,是否实现曾经的理想。

厂里家属区沿途到处都是挺直的法国梧桐树,已经枝叶茂盛地撑过了附近的屋檐,二十几年一晃就过去了,它们还站在当初的位置上,等着远方的故人,回来视察曾和他一样年轻的下属,以及,那些岁月的影子,他们久久地缠绕在了一起,搁进了彼此的内心深处。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首长一把端起了酒杯,只这一句话说完,便一饮而尽。

其他的人,也是一样,因为,此时此景大家想说出口的话都是一样的,人生在世,匆匆数十年,为了早日祖国的现代化而奋斗终生,这就是这些人来这个地方的初衷。

“我还记得刚建厂的时候,大家都是穿军装,坐着军车来的,那时候大家上班都系着风纪扣,进厂前一身从上到下都是崭新的,结果,下班的时候,每人都是一身的灰尘,扣子解开,里面尽是汗,但是即便这样,也从来没有人请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抢时间,大家都觉得这是应该的。”主桌上的首长若有所思的说着话,他边上端坐着的两旁人,脸上的表情都是跟他一样的,无不感慨。

“当然,这里的我们还是没变,从最初的那会儿,再到现在,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变化。”首长说完,又端起酒杯和众人碰杯道。

“小石城因为战备而兴建,现在要搞改革开放了,只有提高大家的生活水平,社会才能进步,所以我们这个老哥哥们也要换一个战场,来适应当年的形式,兵工厂一定要走出这片大山,我们要坦然地面对这一切,这样等我们都老了以后,就可以告诉子孙,我们做过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我们所拥有的,都在青春中化作了伟大的事业,人生苦短,而在这里的每一个回忆都是属于我们自己的。”首长的这一番讲话,让在座的众人,不禁想到了现在的社会改革形势,之前就有传言,说现在已经是和平年代了,国家发展的中心已经不是军工了,以后,要全力发展新兴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了。

不过,今天大家没有想到的就是,这话竟然从首长口中说出,看来兵工厂军转民已成定局,厂里的老人们亲耳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是感到有些接受不了。

毕竟是几十年的大厂了,首长很细心地巡视,在他原来工作的地方,他一一接见了当年的几位老职工代表,在很多人的陪同下,他一直走到了我们学校,在那里的操场上,他静静地,抬头看着面前的教学楼,身边的人都站在原地,默默地思考着眼前即将到来的巨大变化。

五年级期末考试前,大家的心思俨然地都投入到了复习冲刺的状态中,贪玩,似乎是我们作为一个孩子的天性,但是玩归玩,考试却是大家最后都要认真面对的,就在即将到来的模拟考期间,暴发户向我提议道,要我帮他“罩”一下数学,他说他最近没复习好。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这里所说的“罩”是怎么样“罩”法。

暴发户见我没回他,便不以为然地对我又说道:“就是你坐前面,考数学的时候给我看一下卷子。”

“阎罗王监考你还是算了吧!”我笑道。

“那再说吧!”暴发户见我这么说,心里也打起来退堂鼓,他跟严老师本来就不对付,到了考试的时候,严老师还不得重点关照他一下啊!

当模拟考试卷发下去得时候,我忙着看题,先从选择题入手,正在我做到第二页时,我竟然发现前座的耗子,在跟邻座的桃桃在对题,而且,我还看得很清楚。

他们的座位就在我跟格格的前面,这时候,格格,她踩了踩我的脚,我知道,她这是在提醒我快点做卷子。

我从侧面瞄了一眼格格的卷子,她第一页也做完了,只是其中有一道选择题,让我头疼了起来,我隐约可见格格的卷子那题选的是A,可我就在刚才,看到耗子选的是C,他边上桃桃选的是B,而我做这题选的却是D。

“这道单选题,我到底该相信谁呢?”当时,我就这道题,犹豫了半天,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选的对,便不再纠结了。

那天考试,我答卷的很快,严老师就在我们的身边来来回回地渡着小步,我看了看胸前妈妈新给我买的电子挂表,现在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身边的许多同学跟我一样都想提前交卷了,于是,她再一次地高声提醒我们注意检查,考试结束才能交卷,这时,教室里又传出了些窃窃私语声。

严老师听到后,马上就训道:“别乱动,别讲话。”

教室,这才安稳了下来,但仍有几个胆大的,就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敢起身偷看别人的试卷。

“你起来,交卷。”严老师,发现暴发户在瞄同桌试卷后,立刻喊道。

“滚。”就在暴发户低着头,被迫走上讲台提前交卷时,严老师又对其大喊道。

暴发户,听到这一声吼后,高兴地马上回到座位,略收拾,拿起书包马上就奔跑着出去了,当时,我们都笑了。

严老师打试卷分很快,第二天一早,刚进教室上课铃声一响,就开始发试卷了,根据我们交卷与她改卷的先后顺序,我们点到名字的,一个挨一个上前,先给老师鞠躬,说声谢谢老师后,再领试卷,偶尔,严老师也会安排数学课代表信号直接代她发下来。

我一动不动地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像是等待宣判结果一般,已经发了一大半人的试卷了,可还没有念到我名字。

“不会是我考的很差,才故意放在最后念吧!”就在我心里这样想的同时,严老师终于念到我的名字了。

“陈将以,89分。”

我当时听到这个成绩后,什么表情也没有,我挪步走上了讲台。

“给”。严老师给我试卷后,只这一个字,便再没下文了。

“谢谢老师。”我依旧鞠躬道。

那节课上,我思绪很乱,严老师怎么点评试卷的,我一句话也没有记住,放学的时候,我看见暴发户,他手上正拿着一支红油笔,在自己的考试试卷上改着什么,我走向前仔细一看,心都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竟然大笔一挥,把自己试卷上二位分数,前面的7,改成了9,这可真是个好办法,我赶紧把自己的卷子也摊到了暴发户的面前,让他也给我改一下了。

“你这8改9,难度有点大啊!”暴发户翻来翻去地看了看说道。

“试一试。”我鼓动道。

暴发户,拿着橡皮沾水帮擦了擦,我看了看试卷马上就后悔了,我发现,他那天不擦还好,擦过以后,红油笔芯打的分数颜色在试卷上变得很怪,一半深、一半浅的,就不像原来的样子了,明显不配套。

当时,我吓了一跳,赶紧让暴发户停手了,那天放学回家一路上,我都在想着要怎么跟爸爸、妈妈去解释。

“这次复习了这么久,模拟考数学才89分,真是难为你了。“妈妈看了我的考试卷后,终于开口道。

听了妈妈的这话后,头低得更下了,脸也更红了。

这时候,妈妈又开口道:“可你考试没考好,我还可以理解,这老师评的分数你还想擦掉,这样还不如不考呢!”

我一动不动地听着妈妈的问话,头依旧是低着,心里却忍不住地默念一切早点结束,可是妈妈却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的手已经抬起,刚好停留在了半空中,看来她这是想打我了,我急忙大哭了起来。

这时候,爸爸来了,他同样看了看试卷,把我拉到了一边说:“要是下次再考成这样的话,就要挨打了。”

我眼看着一场家庭暴风雨就要结束了,忙两眼通红地点头,保证道:“没有下次了。”。

妈妈这才把手放了下去,但还是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在那一二分钟的时间段里,被吓得是大脑一片空白,只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就想马上回到自己的房间。

可转眼,妈妈就又换了一个态度对我说道:“以前,我可能对你管得太严了,打你也是为你好,以后,就看你自己的了。”

这意思是以后就不管我了吗?让我自己自由发挥?我越发的是反应不过来了,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好。”我护着脸,点头答应道。

不过再低头一想,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这年头做学生也不容易,学习不好,在学校里挨老师的批,回家里,竟然还要继续挨大人的打,难道真如那歌里唱的一样。

“没有花儿香,没有树儿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可小草也有小草的命啊!现在的我真可怜,打我,还说是为我好,我又不傻,难不成他们大人,也是从做小孩开始,挨打长大的。

晚上我越想越是气,感觉这个家里还是爸爸好,从小就不打我,妈妈就相反,都把我打怕了,不过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才开始用心读书,打怕了。

“抬头,挺胸,收腹,走路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妈妈那时候已经开始,让我自己独立上学了,她也不再接送了。

我每天自己早早地便起床刷牙洗脸,换衣服,再就是收拾手包,然后吃过早饭,便背起书包,出门而去了,下午放学回来时也是一样,大人不在家,我便先自己做作业,在简单的收拾一下房间的卫生。

“我看你现在的表现很好啊!”妈妈下班回家,突然夸我道。

我笑了笑什么都没说,还是埋头做作业,妈妈看我这样也很高兴,觉得我还是长大懂事了些。

我每天六点多就起床跟爸爸去岗下通往童家湾的山坡上晨跑,每天如此,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我离开小石城为止,爸爸妈妈在我的印象里,从来都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人,很多方面,他们一直都是我所崇拜的偶像。

老蒋离开我们很突然,他离开学校,离开小石城的那天,我们谁都没有见到他的面,只是很久以后才听大人们说起的,是他那位台湾的爷爷过来把他们一家全部接走的,离去的很匆忙。

其实,他的离去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他走在了我们的前面,就在我们都在私下聊老蒋离去的时候,厂里关于近期准备搬迁外地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小石城的省会新江与沿海的一些城市近期也经常派人前来考察,每次看见挂着外地牌照的一长串车队沿着三都河的桥头堡驶入厂区时,人们都在互相议论。

大人如此,我们小孩子一样,马上就要放暑假了,班上一些平日里处的比较好的朋友们都向彼此互赠了自己平日里最心爱的礼物。

我送个格格的是爸爸参加上次技术比武时亲手做的铝制小飞机模型,格格回赠我的是一支写字时顶端会有小鸟冒出来跳舞的自来水笔,她说这是她之前寒假跟爸爸、妈妈回哈尔滨探亲时买的,放了很久一直没舍得用,现在拿出来上面的小鸟颜色都有些旧了。

我忙说:“没关系,我会保存好的。”

晚上回到家里,爸爸突然发现,原来一直挂着我房间屋顶的那架,我平时最喜欢的飞机模型没了时,我告诉他是送给同学了,并把格格送我的小鸟笔给他看了看,爸爸并没有生气,只是转过身来,对我说了句,“爸爸给你做的东西,你怎么也好送人,”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了。

这段时间,那些大人们都像无精打采一般,似乎,也没什么心思来管我们这些小孩子的“芝麻”事了,我们这群小孩子,就天天东家晃完,晃西家。

那天,我去暴发户家玩,他又送给了我一辆完全是用步枪子弹壳粘成的坦克模型,而第二天,我也把自己家里,我最喜欢的一把用手枪弹壳粘成的手枪模型送给他了。

耗子送我的是一个用半截坦克炮弹做成的笔筒,我回赠他的是一个用坦克炮弹底座做成的铜烟灰缸,当然了,那些东西基本上也都是我们兵工厂家属区的随军“特产”,大家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这些朋友中,只有老蒋,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送他礼物,他便跑去台湾了,此时,我们大家都非常想念他。

小李老师在学校教给我们的最后一首歌,叫做“友谊地久天长”,小李老师,告诉我们说,这是一首很著名的苏格兰交谊舞曲,她还示范给我们看交谊舞怎么跳。

可惜,金毛的个头在小李老师面前,还是太矮了,不管小李老师怎么放慢了脚步跳,金毛就是跟不上,于是,小李老师又一声令下,让我们男女同学之间互相组队的跳这童年里最后的一支舞曲,我们小李老师钦点的四大“男高音”组合,到了今天,终于是结束合作了。

也就是前些天,我去找耗子玩的时候,我在他家的楼下叫了他半天,可等他家二楼的阳台窗户终于打开的时候,我却看到了,那里面探出的头的不是耗子的,而是耗子他妈妈,她低头看着我说道:“今天耗子没空,你自己玩去吧!”

说完这话她又回头关上窗户了,随后,我又听见了耗子跟他妈妈在阳台里面的吵架声了,再后来的,我就再没见过耗子这个人了。

看着身旁的伙伴一个一个地离去,在那张雄鸡的地图上,我久久的凝视,希望能够找到小石城的坐标,顺着手指的方向,我从北京一路看到了上海、武汉、长沙,再到乌鲁木齐,就是没有看到小石城,那应该是因为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太小了,还上不了全国地图,我在心里这样想着。

回忆过去,我至今还记得的是,当时,格格,她走时对我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我会在新的学校等你来的。”

就在那时,我仅仅只是淡淡的一笑,但我看她转身与爸爸、妈妈上车搬家离去时的情景,我却忍不住地留下了眼泪,就在,格格离去的最后一节课上,她还教会了我一样“魔术”,那就是转笔。

先从大拇指上手,再经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最后再回到大拇指,格格这一个圈儿常常所需的时间绝不会超过3秒钟。当她每每一圈绕完了后,她还特别喜欢夹着笔头在我面前甩二下。

“你想学吗?”格格看着我羡慕不已地眼神说道。

“想。”我赶忙点头道。

可在这之前,格格,她却总是在借此吊我的胃口,她早就说过要教我了,但却一直都没教过我,而就在现在,她就要走得时候,又突然决定要教我了。

“看好了,就一遍。”格格事先对我提醒道。

可我最后看了几遍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到底是怎么转的这么溜。

“你怎么这么笨!”格格又说。

“这回行了。”我课后又反复练习了几遍后,对格格说道。

“这样还不错,回来的速度是慢了点,不过,有感觉了。”格格对我终于肯定道。

“没想到啊!我现在也学会转笔了。”我在心中高兴地对自己呐喊道。

我们那一届的期末考试,在小学部的教学计划里,已经来不及统一安排了,因为厂里包括整个家属区、学校、医院的整体搬迁,已经开始启动了,小学部也是一样,就在那段时间里,由各个班级的老师会同教务处,给我们提前下发了期末考试卷,我们也只是用了一天的时间,上下午各二场就简单考完。

那个在小石城最后的假期,跟以往不同,大家已经不能再聚在一起互相打闹了。

“真是无聊,谁来陪我玩啊!”

“你在自言自语吗?”那时候爸爸妈妈下班后,看见我又一个在家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自己跟自己对话后,笑道。

“这个假期真没意思了,我还是想上学。”我一脸正经地说道。

此时,这窗外的雨突然下了起来,都不用走到阳台,我躺在床上,抬头望着这窗外纷纷扬扬的天雨,我又不禁地,感叹起了生活。

我们的人生呢?就像是一把雨伞。什么时候刮风下雨,我们不知道,但是这个雨伞你还是得备着,随时准备打起来,就像,我们生活里该面对的事,该面对的人,我们都不能逃避,人生在世,有些事情,我们最后总是得去担当。

此时,山里的夏季已经过去了大半,午后的大雨,经常伴着无数的电闪雷鸣,骤然间地,把气温一下子地就又回冷了起来,有时,在卧室床上裹着毯子,也难以睡着,但这么大的雨又无法出去玩。

好在那雨天来的也快,去的也快,等到不长的一会儿过后,我下楼,从不远处的田垄上,还隐隐约约地看到,有一个老农正牵着一头小水牛,很是悠闲地在路边走在,很快的,在我的视野里,它们就又消失不见踪影了。

这时候回望雨后的景象,四周慢慢地变得有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了,三都河的河水在我眼里还是一样的流淌,只是,我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这时,我才猛地反应了过来,少的是——那雨天过后的孩子。

“唐吉柯德”是我们儿时动画片里常看到的外国游侠,平时,我们也常常学着他的样子,提着一根竹竿子,英勇冲向前地去与想象中的怪物战斗,就像,我们小时候,常在雨后玩一种组团的战斗游戏,不管两边的战局好坏,我们就是死不“投降”,像电影里那些伟大英雄一样,我们的整个童年都是在对英雄的崇拜中度过的,不过,现在我身边已经没有别的小朋友了。

我只能去爷爷家缠着他教我下象棋了,爷爷和别人下棋时走得很慢,和我下棋时却走得很快,常常是几把不到,我刚往那棋盘上落子时,爷爷就已经把我的老“将”给俘虏了。

爷爷教我下棋时常说,落子无悔,输了就是输了,我在这棋盘上跟爷爷边学着边消遣着无趣的时间。

那时候,我还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在家属区岗上的脚下,还有着一片一望无际的麦田,我常常盯着,那片蓝天白云下的麦田看,一动不动的就是一个钟头,直到爷爷喊我回家吃饭,我才猛地缓过神来。

以前生活里头的那些场景,现在的我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清晨六七点钟的时候,都有一层迷雾一样的东西,在太阳升起的山头缠绕,远看岗上岗下家属区对面的童家湾山峰上,总会有几缕曙光悄然地落下,就像是不愿打扰在此地清修的世人一般,山间早晨的气温,不冷,也不热,就连太阳的光线,也是红通通的,柔和不刺眼。

站在窗边的我,每天早上都喜欢爬在窗前看会日出,直到山峦中,火红的朝阳缓缓升起,就在那一片浮动的云霞里,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白云一缥缈,往事已千年,回忆中关于童家湾的山峦之路最终通向何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处山峰上有很多墓碑,老师曾告诉过我们,那个地方也是兵工厂留在这片土地上的历史见证。

人,死有轻如鸿毛,人,死亦有重如泰山。

此处长眠的人,都来自于中国的各个地方,他们当年都是怀着一个伟大的理想,因各种料想不到的情况,而牺牲在小石城的,所以,这些山上人间最简朴的墓碑,往往最让人痛心。

就在今天,此处又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送行的人们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欢笑,来人都是一脸的严肃。

“我们在此相聚,在此成家,在此立业,我们甘于寂寞,勇于尽责,无怨无悔。”

厂里逝去的人,都要在内刊上发讣告,以作悼念,信叔叔的悼念仪式,是厂长亲自主持的,他在上海的双亲以及妻子都已经去世了,当年他是带着信号一个人调来兵工厂的,现在他们家就剩下信号了。

信叔叔是在三都河旁为抢救一个当地的溺水儿童牺牲的,据被救起来的孩子说,当时天色很暗,河边已经没人了,信叔叔抱着他,游了半天,最后把他推上礁石的时候,他突然沉下去了,当时那个孩子也吓坏了,他哭喊了很久,河堤上才有人发现他们。

厂办得知了这事的整个过程后,立马就发报上级单位,追授其烈士称号,开追悼会时,就连那些业已迁出小石城兵工厂的同事都从外地赶回来了。

童家湾的半山腰,有很多的映山红,一直攀沿到信叔叔墓地的小石阶尽头处,厂办在这里搭建起了一个原木祭台,上面摆放着信叔叔的遗像,在两旁黑白色的帷幔下,有许多人从他的遗像前走过,也包括那个救起的孩子。

大家全程肃立,我的同班同学信号一直低头在哭,所有人都绕着墓地走了过来后,在大家面前,他的身板一直是弯着的,他抽泣声,一下子就变成了剧烈的嚎哭,但是,往后的生活还得继续,厂里的叔叔阿姨一起牵着他的手,安慰他,但是信叔叔是看不见了。

他现在正安详地躺在我们的面前,在这个可以俯看到整个小石城兵工厂的高岗上,我仿佛听到了他曾经吟过的诗,我常常看见他牵着信号的手在河堤上慢慢散步,直到夕阳在他们父子二人的身上披满了金辉,但此时,在他的墓地上,无数的塔松静静地屹立着,我恍若刚刚初见到他们一家人的时候。

尘世间,再美好的东西,都只是曾经拥有,那年月,信叔叔他们那批上海大学生援建小石城兵工厂的往事,一直被厂里的人反复提及,厂里最后把信号安置回了他上海的外婆家,我曾经在上海见到过他。

他对我说,这一切都是命里的安排,人总是来时容易,去时难,我们这一生最难放下的,就是和身边的亲人的这一道最难割舍的感情,有道是父母埋骨之处便是吾乡,他还说这一生,无论去哪里,都再也忘不了小石城了。

我觉得,他说的对,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不管你离开不离开,过去的你都会化作未言尽的回忆,时时在你的脑海想起,由远而近,由青少年再到中老年,回忆是我们这一生都无法摆脱的。

儿时,除了信叔叔的事情,我还没有直面过生死,在我年少的眼里,生命是以两种形态存在的。

一种是有形的个体,即我们活着的肉体,有感觉,有温度,有思想,另外一种是无形的个体,我叫它为鬼魂,两者的区别,在我看来,就是前者我看得见,后者令我感到恐惧。

那时候,我还不懂科学,只听别人跟我说过,人死去以后,他的鬼魂还在,或上天堂,或下地狱,所以,我一度也是很害怕这些“封建迷信”里的东西,我一直认为这个世上是有鬼的,特别是当我一个人的时候,在漆黑的夜里,我总是不知不觉地加快步伐,跑步回家。

“你怎么会跑成这样!”妈妈对我笑道。

“有鬼。”我气喘吁吁地说道。

“这世上那有鬼,都是人扮鬼,自己人吓自己人。”妈妈又道。

妈妈说这话的时候,爸爸也在一旁笑话我说:“长这么大了,还怕鬼。”

“可是我就是怕鬼。”我纠结道。

“将以,小孩都怕黑,所以,只要你以后长成大人了,就不怕这些了。”妈妈摸着我的头耐心地解释道。

可我还是心里怕怕得,那天夜里,我一定要妈妈陪我睡,晚上妈妈说,以后,我们就要搬去新家了,外面城市里的生活,跟我们现在的生活会是完全不一样的,那里全都是一排排的结构一模一样的楼房,不像现在这样,城市里的每间住所里都配有间厨房,里面用的全都是液化气,那卫生间还配有马桶,上厕所的时候都不用出门的。

听了妈妈的话后,我就在想,要是整天的拉屎撒尿都在家里,那这家里面该有多臭,那还怎么住。

妈妈还说,那边房间里地面上全都铺满了大理石瓷砖,到了夏天,家里地面上一片光凉,再光着膀子躺在上面,就别提有多凉快了。

“那冬天来了,怎么办?”我又想道。

“冬天,我们就在地下铺毛毯。”妈妈又对我笑道。

就在妈妈今天跟我聊天之前,我还从未真正的在城市里头生活过,我一直以为我们会一辈子都待在小石城,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与我们无关,只是现在听了妈妈的描述,我突然又对外面大城市的生活好奇了起来,就是不知道,那边是否如同妈妈描述的一样,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以后,大家就等着住新房子吧!”妈妈在睡前对我再一次甜甜地说道,缓缓地我进入梦中。

小石城兵工厂往外搬迁的时候,被拆分到了三个不同的城市,有的分厂迁去了湖南长沙,也有的分厂迁去了浙江宁波,至于,爸爸妈妈所在的分厂则被分配到了,与小石城同属一省的新江市。

那时候的军工生产已经全部调整为民用项目了,原来制造坦克的工作也变成了生产挖掘机,与我还在一起的,还有暴发户、金毛跟耗子,他们也跟随父母搬迁到了新江市的新职工家属区,不过,其他的小朋友,我们就失去联系了,就像大家突然走散了一般。

小石城兵工厂是国防保密单位,家属区的搬迁,都是厂办临时安排的,大家只能互相留个地址,日后好写信把告别时还没有来得及说的话,写在纸上,互寄问候。

搬迁之时,厂里给建厂时所有的老人都逐一颁发了荣誉勋授,上面刻着“支援革命建设”的几个金黄色大字。

我爷爷拿这勋章看了又看,还仔细地擦了擦,又小心翼翼地收回了盒子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圈又一圈地围着曾经住过的小楼走着,一边走还一边摸着他在前院种下的那棵葡萄树,细细地嫩芽终于冒出来了,那柔弱的树叶上还偶尔地沾着露水,令人遗憾的是,这时候的葡萄还很小,爷爷,他很小心地用手垫了垫,他知道,虽然我们离开的不远,是他仅有的一次照顾这些院前的花花草草的机会了。

厂办的车已经来了,我们几家人搬迁的时间已经到了,就在今天,爷爷他身着中山装笔直地站在院门口,这一刻,仿佛就是他的一生中站得最久的一会了。

我想,如果有可能的话,爷爷会一直在这里站着,因为,多少年了,他已经太久的融入进了这个地方了,乃至于老家,他都很长时间没有再回去看看了。

现在,终于又到结束的时候了,厂里的绿皮货车,已经开到了院门口,车上搬迁的人也带着工具下来了。

爷爷没有说太多的话,他只是指了指婆婆,示意大家跟她进去,爷爷家的东西很多,婆婆边收拾着,边叫着我爸爸叔叔们的名字,进来帮忙。

卧室里很多大件的东西,都不好拆,终于,在大家一次次的努力下,家居柜子之类的都打包装上货车了,家里的各个角落里,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婆婆还在一个人默默地收拾着地面上的卫生。

爸爸叔叔们看着,也是不忍离去,当年,我的这些父辈们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跟着他们的爸爸妈妈——我们的爷爷婆婆,乘着一天二夜的机动帆船,搭着一天二夜的长途火车,最后再坐着颠簸的汽车,赶完最后的这一夜山路,才风尘仆仆地搬家到了这里,有了这么大家庭,现在,又到了与这里告别的时候了,就像是当年他们风尘仆仆来时的情景一样,只是这三十年下来,他们心里还是留恋着小石城的这个老家。

看到他众人都在等他,爷爷的泪水再也禁不住地淌落了下来,此时,他伤心地就像是一个孩子,我的爸爸妈妈见此也是如此,见到这一幕,他们大人的眼角都红了,院子前后的人,都只是无言无息的站立着。

虽然昨日已经过去,但就在这里,人们还是忘不了小石城,这段记忆它永远都不会被历史的尘埃所湮灭,就如同这远处静静流淌的三都河,在这片沉默的人群中,有人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这叹息就像是一个出生的婴儿,经历了从幼小到老年的成长之路一样,梦与生活是连接在一起的,天穹下的整个小石城一夜之间都好像被搬空了,学校、医院、电影院、百货大楼这些都如同轰雷般的,一般闷响过后,就消失不见了。

那紧贴着那大地微微颤抖的声音由远至近,就连我都感觉到了,那是生产区爆破的声音,是工程兵在引爆洞里车间的入口。

按照规定,家属区搬迁的同时,所有厂区的地下设施入口都要摧毁封闭后,再移交给地方,以后我们将再也看不到那些我们的父辈曾经奋斗过的地方了。

眼前的这一切就快消失了,家属区到外面世界的沿途都插满了红旗,车辆在红旗的引导下慢慢驶出,厂里的广播站还在不断地通知各家各户的搬迁人尽快到达指定的位置集合。

厂办留守的最后一批人,正守候在厂区的大门岗,随时准备执行待发的命令,远方,已经有车队出发了,后续更多的车辆,还在等待着启动的命令,大家在车驾驶室一旁摇下了车窗,外面到处都是货车喇叭与发动机的轰鸣声。

就在这个时候,出发的命令传来了,人群在车队中,又传出了一声声的骚动,待定的时间到了,一辆辆解放货车,全都启动了起来,他们从桥头堡又逐一开回了总厂的厂门口,在它们面前的,是由一条条战斗标语连接起来的横幅,在车下欢送的人们,此时都沉默不语了,大人们抬头望了望四周,几声鸣笛之后,车队向着与小石城越来越远的方向驶去了。

挥手间,车外的那些熟悉的街道,已经是越来越模糊了,大人的情绪也逐渐地平复了下来,那些老人们的脸还是一样的苍白,他们半依着靠在车窗边,时不时的,还在回望着身后的一切。

小石城就这么的在我们的视野里逐渐消失了,眼前等待着我们的,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对于这个新世界,除了爸爸妈妈的描述,我一无所知,因为,我就从未想过会有离开小石城的一天。

耳边的风,还在不断地吹拂着我的面颊,格格,昨日留给我的书信,我还拿在手中,里面都是些祝福的话,这让我的心头还感觉到了少许的温暖,同时,又有一种无尽的孤独伴随着我,这远去的一路,我都紧紧地抓着妈妈的衣角,就生怕把自己给弄丢了。

爸爸妈妈左右夹着我,坐在货车驾驶室里的第二排,我此时的内心满是恐惧,幸运的是,我的小伙伴们还没有完全走散,等又遇见他们,我就不怕了,这一路大人们都很少说话,到了第二天清晨,我们终于抵达了新江市XC区了。

车停下来的时候,窗外的晨风吹来,天气特别凉爽,大人们赶忙开始卸车,我们小孩子下车后只是站在一旁呆看着,那边的新家属区就像妈妈之前说的一模一样,这里的每一栋楼都像一片片的叶子一样,在马路的两旁整齐有序的排列着,我一边不住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新世界,一边不断地思考着眼前的这条马路究竟通向何方。

这边的家属楼又大又高,我走到了五楼的楼顶上,看到了许许多多很是现代化的高楼建筑,那时在我们眼里,小石城最高的楼就是我们学校后山的文化宫了,我们经常爬到它的四楼楼顶看小石城下面的景色。

现在这边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就连家属区都是这样的高大上,难道真的就和妈妈之前告诉我的一样,以后上厕所都不用出门了。

一想到这里,我的大脑立刻变得是特别兴奋了起来,我突然对这个新世界感到了特别的好奇,虽然,我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对于未来的一切,我满是憧憬。

同类推荐
  • 巨化危机之黎明

    巨化危机之黎明

    不一样的时空,不一样的世界。在生物巨化话的危机中如何带来黎明
  • 倘若繁华殆尽

    倘若繁华殆尽

    在我们这个年纪,谁又没有经历过狂风暴雨呢
  • 我的房间有个星际战场

    我的房间有个星际战场

    忽然有一天,我发现我的房间中有一个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星际战场!在星际战场中,停靠着大量被废弃的星际战舰、宇宙飞船,我在里面发现了许许多多有趣的东西!于是,我发达了!都市黑科技文,不是寻常的黑科技创业文,简单而言,就是一本黑科技装逼休闲文,文风生活化,故事生活化,就是这样!新书《神人沈度》已经上传,新马甲,欢迎收藏扣扣书友群233,805,62,1/喜欢的朋友可以进来讨论
  • 我家女儿是教皇

    我家女儿是教皇

    从天而降的乖女儿,改变了洛云枫的一生。“宝宝的强大在于运气,除运气以外,一切能力基本为零。所谓运气,就是每次喊爸爸救命的时候,爸爸都能准时赶来的能力。”——女儿洛嘉宁
  • 群主

    群主

    他掌握这个城市所有的热闹、冷静,在夹缝中拼出一番天地。文、武二将个性鲜明,经常起争端,但对他却言听计从。且看他如何用手段,挣扎在大人物和小人物之间。
热门推荐
  • 总裁的甜心助理

    总裁的甜心助理

    踏破铁鞋无觅处,娇妻得来不费工夫!曲天勋只是给了江轩儿一个工作,却意外的发现多年前就和自己有了渊源,至此纠缠。“总裁,夫人说……要把您炒鱿鱼了。”物色一个地方,去蜜月“总裁,夫人说,你今晚就睡在公司吧。“备车,回家。”
  • 宠妻无度:总裁请排队

    宠妻无度:总裁请排队

    一夜情缘,亿万家财的少爷与贫民窟少女,从此天上地下,将无她藏身之处,这个债,就用一辈子来偿还吧,看总裁大人如何宠溺新妻,又看新妻如何与总裁进行抗争。
  • 别人家的主神

    别人家的主神

    多元宇宙泛华夏意志:“苏恒领导下的主神空间是积极的,有意义的,为人民服务的!”蓝白社:“有了苏恒的加入,我们在各大时间线上对各种收容物的保护能力将有极大的提升!”时空管理局:“我们已经与苏恒达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携手打击非法穿越,无证重生!”……苏恒挠了挠头,表示只想要张推荐票。
  • 重生娇妻:贺少,请割爱

    重生娇妻:贺少,请割爱

    有人说过,人生只有一次,死了,就不能重来了。可是…她却重来了一次人生…“楚……
  • 囧神来了

    囧神来了

    朱浩天拿着定魂珠,差点笑出声来。他非常肯定,这颗充满魔力的珠子,将会帮他成为一名王者:睥睨天下,有钱有势,坐拥香车美女无数……“喵~”忽然,一声凄厉的猫叫在耳边响起。朱浩天受到惊吓,手上随之一抖,竟将定魂珠抖落到地上……“啪!”朱浩天简直不敢相信,这颗要帮他成为王者的定魂珠,拿在手里还没捂热,就特么摔碎了……摔碎了…………这是一个“囧”态百出的爆笑故事,也是一个“天意弄我,我必弄天”的热血故事。请谨慎阅读,可能会上瘾哦~
  • 我女朋友是大明星

    我女朋友是大明星

    “为什么别的穿越者穿越,做个文抄公就能轻轻松松的走上人生巅峰,而我就要死在女朋友的柴刀下?”“宿主不要慌,你只要将女朋友捧成大明星,不仅能免受柴刀之苦,还能获得积分,爱情事业两开花,岂不美哉?”“行吧,那我只有一个问题,系统能多绑定几个女朋友么”这是一个想要走上人生巅峰,就必须要把女朋友捧成大明星的轻松搞笑故事。新人新书,欢迎投资哦。
  • 我的战舰很萌

    我的战舰很萌

    正上着课,莫名其妙的来到了一个有灵督和灵体的世界,所谓的灵督和灵体就相当于提督和舰娘,只是灵体是星际战舰罢了。(因为学业问题,所以更新放在周末,周末两天每天至少更新三章,所以大家当作周刊看吧!不能日更,非常抱歉。)
  • 多少次流泪,让你坚强

    多少次流泪,让你坚强

    外界环境我们不可能左右,无疑,使自己的内心变得强大,成了最智慧的上策。本书立意与众不同,从“撑破自我的牢笼,让你拥有内心鼓舞的原动力”出发,告诉读者真正的安全感从来不会来自外界,它只能来自一个人的内心。真正能从内心里给予一个人原始勇气,赋予他勇敢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力量的人只有他自己。正如一句曾经流行过的口号:外在的都可以摧毁,唯有精神可以不朽。只有拥有强大心灵的人,才能博得美美的人生,并惬意其中。一个内心强大的人绝对不会害怕无人无物庇护自我,因为他知道自己就是最可以相信最能保护自己的人。
  • 穿越之新高阳公主

    穿越之新高阳公主

    呜呜,都怪自己手贱啦,给老爸送饭就送饭吧,还乱按机器,这不,按出祸来的吧,“恭喜你搭上时光机,目的地,唐朝,”机器指令响起,梦涵就这么在梦博士面前消失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十七女涵冰雪聪慧,深得朕心,自即日起,赐号高阳,封为高阳公主,钦此,谢恩。”天啊,她居然是高阳公主?梦涵吃惊地抬起头,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前途一片黑暗。呜呜,如来佛主,玉皇大帝,观音菩萨,诸天神佛,谁来救救她呀,她不要当那个凄惨的女人啦!不行!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所谓人定胜天,各位且看二十一世纪的高素质人才如何玩转大唐皇宫,演绎一个全新的高阳公主,拐个老公回现代。希望大家关注我的其他作品《情回北宋》、《妖莲》,谢谢!
  • 因为帅气所以抑郁

    因为帅气所以抑郁

    一个男孩加一个女孩等于缘分。《因为帅气所以抑郁》。有男孩的地方就会有邂逅,有女孩的地方就会有缘分。有帅哥的地方就会有浪漫,有美女的地方就会有故事。标签:【绝对全新的概念与感觉】【把玩痴情,阐释失恋,反叛固定爱情模式】【一对一小故事贯穿始终,展示百态人生,】【挥洒个性,讲述年轻一代的放纵与疯狂爱恋】【大胆剖析爱情真谛】【第一次尝试将抑郁症,心理咨询,心理治疗写入青春类小说】坦露困惑青春,直面情感人生,揭示情感冲突的心灵独白,2015年个性作者冰糖癞子跨年度激情奉献,一改痞子形象玩转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