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瑶身躯猛然一震,似是有些不相信的看着面前这个犹如天神一般凌然的男子。这是她爱的男人啊,为何却会因为另一个女人而这般贬低她呢?她的腹中,还留有他的骨血啊?
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于衣襟之中,那些原本已到唇边的解释亦在他恼怒的眸中渐渐融化不见。悲戚的看着他小心的将簪子握入手中,继而决然的转身欲走。
那一刻,心里的悲痛骤然升腾而出,她奋而自软榻上起身追上,伸手抓住他绣满金丝龙纹的衣袖,道:“皇上,簪子不是瑶儿故意拿出宸汐殿的,瑶儿……”
“滚开!”风慕宸万分厌恶的挥袖将她推开。
许是力度过猛的缘故,原本就因为怀有身孕而虚弱不堪的齐瑶便被这突然的一击重力推得重重的跌落在了地上,随着“啊!”的一声惨叫,云瑶宫中立刻乱成了一片。
夜幕微垂,繁华的宫灯将云瑶宫照的如白昼一般明亮。
风慕宸孤寂的站在殿门外,看门外不知何时飘起的细小雪花,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瞟到殿中央那还未来得及清除的血迹时,亦不免感到了阵阵的愧疚。
或者,他只是一时气愤而挥手推开她,却没想到会因此而将齐瑶摔在了地上。看到她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还有自她身下流出的殷殷鲜血,那一刻,他亦是心痛的。
雪越下越大,不多时便将云瑶宫装扮的银装素裹。而那些因为巫灵珠而盛开的百花,却在这风雪中垂败了昔日的花容月貌,唯有一树粉白的梅花傲然独放。
“皇上圣安。”身后,太医恭敬的施礼禀明齐瑶的伤情:“瑶妃娘娘因为受撞力过大,腹中胎儿已经……”他顿了一顿,不安的偷瞄一眼风慕宸,即刻又拜倒:“还请皇上节哀。”
风慕宸闻言只是眉心微微一拧,继而淡漠的问道:“瑶妃如何?”
“瑶妃娘娘原本就有些气血不足,如今身体再度受此重创,恐怕、今后将再难生育。”太医小心翼翼的将实情告知,又不免惋惜的叹了口气。
自古帝王多重视子嗣,如今瑶妃刚刚被册封便无故丧失了生育能力。这对于一个后宫的妃子来说,将会是多么致命的打击。或者她的一生,将再难改变了吧?
风慕宸却依旧凌然的站着,俊朗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波澜。他回身,扫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医,冷声道:“知道了,下去吧。记住,此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是。”太医俯身一拜,即刻躬身离去。
内殿之中,齐瑶已在疼痛的折磨中慢慢的熟睡了过去,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风慕宸慢慢的走近她,看着她消瘦的身躯蜷缩在锦被之中时,他不免叹了口气。伸手,为她紧紧了半敞着的被角,温柔的将她散乱在肩头的长发撩开。
虽只是细微的动作,却还是惊醒了齐瑶,她微微的睁开双眸,轻唤:“皇上?”
清凉的视线在半空中接触到她含泪的目光,有一丝的尴尬在空气中蔓延开去。他骤然缩回自己的手,转身沉声而道“你好好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
“皇上为何不听瑶儿解释?”齐瑶半撑起自己尽显疲惫的身躯,哽咽的道:“瑶儿知道那支簪子对皇上的重要,瑶儿再笨,却也不会……”
“你不需要解释。”风慕宸冷声的打断了她未及出口的话,背对着她道“这世间有很多的事情,是不需他人来禀明真相的,而朕,亦不想听。”
亲手杀死了属于自己的孩子,那份痛,他已经承受。这难道,还不是上天对她最好的惩罚吗?即便他从一开始,也不过是将这个孩子作为了一个试验品而已。
“那皇上、可曾怜惜瑶儿腹中未及出世的皇儿?”齐瑶痴痴的望着他冷热的背影,那是她此生最爱的男人啊。还以为可以为他生儿育女,却不料,还是失去了。
风慕宸的眉心骤然拧紧,双手在袖口中握成了拳,稍许,悄悄的忍了心中那几欲泛滥的涟漪,道:“既已失去,又何须惋惜?从现在开始,你不必再多想了。”
心里那丝原本已经漠然的疼痛,在这一刻慢慢的升腾成一种无法平复的心伤。她笑着,泪流满面的质问:“皇上,如果是姐姐失去了孩子,你也是这样淡漠的样子么?”
强健的身躯忍不住的轻轻一颤:“汐儿?”汐儿,呵,汐儿?他的汐儿,连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都已经成了奢望,又如何会有这种失去孩子的痛呢?
依稀还记得那一夜皎洁的月光之下,他的汐儿曾笑靥如花的含泪相问:“王爷可否也曾想过,与我孕育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往昔的记忆总是能够勾起心中百转千回的疼痛,而汐儿你,便是这悲痛的根源。汐儿,此刻的你又在哪里呢?是否也会偶尔忆起曾经过往,继而痛彻心扉呢?
再也不想停留片刻,他绝然的踏步而去,任身后齐瑶悲愤的哭泣之声传入耳际。
殿外的雪已有半尺之厚,踩在上面的声音总是让他有种悲戚的感觉。屏退了身后的一种侍从,这样寂静而清冷的夜里,除了汐儿,他不习惯还有其他人跟着。
嫣红如火的梅树下,站着一身戎衣的齐将军。他双手插入衣袖之中,不时的抖动一下双肩扫去落在身上的雪花,看来,已是在此等候多时了。
风慕宸冷冷一笑,趋步上前,细微的脚步声惊扰了正垂眸站立的树下之人。看着齐将军俯身施礼,每一个动作里面,却又包含了数不尽的怒气。
“齐将军不必多礼。”风慕宸的声音里夹杂着冬日冰雪的冷冽味道,伸手空托一把算是免礼,又冷声问道:“如今夜已深,齐将军身为将领,却为何还不出宫?”
“臣不放心女儿,所以,在此等候皇上。”齐将军瓮声瓮气的回道,面上似带着半分的不恭。
风慕宸侧面看他,自是看出他心底深处的那一丝不敬,却只是笑道:“齐将军与瑶妃倒真是父女情深,既如此,那朕也不好再怪罪你失礼之罪。请齐将军速速离去吧,明日再来探望。”
“皇上。”齐将军不领情的再次唤住准备离去的风慕宸,呛声道:“臣不放心的不是瑶妃此刻的安危,臣不放心的,是皇上心中是否还记挂着、那个女人?”
风慕宸一怔,即刻停住既要离去的脚步。汐儿,又是一场关于汐儿的话题么?他的汐儿,何时成了众矢之的,任人如此的嫌恶?
“臣恳请皇上忘了那个女人。”齐将军突然屈膝跪在了冰冷的雪地中,苦苦哀求:“皇上为了她不肯立皇后,亦是为了她不肯再纳妃子,难道,皇上是准备为她葬送了我们南筠国的大好河山么?”
“住口!”风慕宸暴怒,清冷的眸中射出冷然的光芒:“齐将军半夜在此等候朕,便是为了诋毁汐儿么?若是如此,就不要怪朕不顾念瑶妃的薄面,制你一个不敬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