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盈婕妤来找我,希望我可以求你,放她出宫。”汐颜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默然,若不是因为擎苍伤了盈婕妤,以她淡漠的性子,是不会为此而费心的吧?
风慕宸眉头微微一蹙,继而沉声道:“辛都尉已经告老还乡了,她身为女儿确也该侍奉在侧。”
这便是同意了么?没有半点的犹豫与不舍,风慕宸,是该怪你绝情,还是你根本就无情?悲凉的笑意在她樱红的唇畔凌烈成霜,只幽幽一句:“到底是君王了呀!”
他不语,却自是明白她那句未曾出口的话“最是无情帝王家。”深深的叹息弥漫在这样沉寂的气氛中,似一颗石子入湖,泛起微凉的涟漪。他转身欲行离去,却听那俏丽而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么齐瑶呢,你又打算怎么处置她?”
风慕宸闻言顿住步子,背对着她的身影在阴暗的烛光下有些许恍惚的颤抖:“我有我的方法。”
“我本不想干涉,只是”她凝眸望他:“若齐瑶已没有利用价值,不如放她出宫吧。毕竟,她也曾经为你孕育过一个孩子!”每每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的心里总是有一丝丝的颤疼,灼伤了往昔的美好。
“那个孩子与我来说可有可无。”他顿了一顿,继而凝神看向她有些失神的双眸,道:“我想要的,是属于我们两个的孩子。”
汐颜闻言却是凄然冷笑,冷目回视着他反问:“你以为可能么?”
他的心中微微一动,急忙道:“那茶……”
“够了!”汐颜厉声的打断他欲要解释的话,冷冷的道:“我不想在你的嘴中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解释,你已经做了,解释对于现实来说都是苍白无力的,身为帝王,你不懂么?”
风慕宸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中颓然下去,只道:“我以为,你懂我。”
“是,我懂你。”汐颜仰头苦笑,拼命的逼回那即将滑落眼眶的泪水,道:“可是现在又突然不懂了,为了那个所谓的帝位,我们之间已经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风慕宸怔怔的望着她,坚定的问道:“如果我说,我愿意为你放弃帝位,你信么?”
说完,他便后悔了,因为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那样一抹讥讽,带着深深的淡漠与敌意一起射向了他原本还存有希望的心头。他看着她悲戚容颜下现出那丝冷笑,那样的笑冰冷至极,却又无形中灼伤了他的心。稍许,听她吐出一句话:“那也要等你做了再说。”
他微微的怔然片刻,苦笑着摇头:“你说的对,现在说什么也是多余的。”他抬脚步下台阶,幽幽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悲伤:“你好好休息吧,后日的封后典礼会如期举行。”
汐颜一怔,继而带着一种自伤的语气道:“如果是与我提出的条件等同交换,我或者可以考虑!”
风慕宸停下步子扭头看她,夜色下的她静谧如一朵昙花,带着让人知晓失去的担忧。他眉心微拧,问她:“你以为放她出宫,是对她最好的选择么?”她不语,他便叹道:“好,我依你。”
我什么都依你,只要你开心便好,可是汐儿,你开心么?
翌日清晨,微风徐徐吹来花香四溢,温煦的日光恰如恋人深情而柔和的注视,暖暖的让人心头欣慰如春。这样的时光,总是忍不住的去思恋一些让人心痛的事情,比如此刻奢华的宸汐殿里,那静谧消瘦的背影,慵懒而失落的让人心痛。
一夜的时间,她都用来抚平心口的创伤,可是那伤口那么大,大到她没有办法愈合。风慕宸,便是插入她伤口的利剑,拔不出来是痛,拔出来便是死。有时候,她真的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她的目的只是巫灵珠,其他的,又何须再费神?
深深的吸口气,聊以平复哀伤的情绪。伸手,拿了梳妆台上的牛角梳来梳理乌黑的秀发,模糊的铜镜中映出她憔悴的面容,这样落寞而毫无生气的脸,让她忍不住的自怨自艾起来。原来,让一个人迅速变老的不是岁月,而是一颗绝望的心。
身后,银线穿就的碧玺石珠帘轻轻的被掀起,带出一长串“稀里哗啦”的清脆响声,青竺自殿外轻步上前,微微一福身后禀道:“娘娘,瑶妃与盈婕妤同来跟娘娘告别,说是感谢娘娘放她们出宫。”
“不必了,让她们走吧。”她慵懒的回绝。她不是那种同情心泛滥喜欢帮助别人的女子,放她们出宫,不过是任性的想要窥探风慕宸的真心而已,如今心愿达成,她又何须再费神的听她们谢来谢去?况且,那些虚伪的谢意里,又能包含多少真心呢?她自是不想理会的。
“是。”青竺应着出去传话,不多时却又匆匆的进来,一脸为难的样子回道:“娘娘,瑶妃在殿外跪着不肯走,只说今日必定要见上娘娘一面不可,否则,便长跪不起。”
汐颜蹙眉,她与齐瑶原本就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平日里见面亦没有多少话要说,如今她出宫便等同于捡回了一条性命,何故还如此强赖着要见自己呢?想一想又叹息着摇了摇头,心道:自己何必去费心思量别人的事情,反正心中憋闷的紧,便见上一见吧。
想到此,她抬眸望一眼正等待吩咐的青竺,道:“让她进来吧。”见青竺扭身出去招呼,她便随意的将散落的秀发绾成如意髻,斜插了一只点翠嵌宝石的凤凰步摇,发髻周边用金嵌珍珠松石头花做点缀,配上一身绣满金丝羽凤的海天霞色吉服,愈发显得雍容华贵起来。
只是,那镜中的女子依旧愁眉不展,满怀心事。深深的叹口气,起身,步出内殿。
齐瑶与盈婕妤早已等候在殿外,见到汐颜出来,两人便赶紧的躬身施礼。许是因为出宫的缘故,两人均是素衣布衫,发间只用一支素银簪子和几朵绒花点缀。唯一不同的是,盈婕妤双目微垂,面带感激之情,而齐瑶,却是一副淡然到视死如归的摸样。
汐颜虽心下疑惑,却并不多做思虑,只淡淡的道:“你们不必多礼,亦无需多做感谢,出宫之后好好的过日子便是,从今以后,宫中的所有事情都与你们无关了。”
盈婕妤又是盈盈一拜,口中应着:“是,谢娘娘教诲,臣妾感激不尽。”
身旁的齐瑶却是冷哼了一声,抬起一双沾染了恨意的双眸直视着汐颜,讥笑道:“曾几何时,宸皇妃也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难道,在许我们出宫这件事上,你就没有一点的私心么?即便皇妃娘娘宠冠后宫,亦是担心自己也有年老色衰的那一日吧?”
话已出口,殿中诸人都暗自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出齐瑶何以如此大胆说出此等不敬的话,便是连汐颜亦是一怔,不知如何开口反驳。倒是一旁的盈婕妤一脸惶恐的伸手拉了拉齐瑶的衣袖,小声道:“瑶姐姐即将出宫,是高兴糊涂了么?我们来与皇妃告辞,如今,也应出宫去了。”
齐瑶不为所动,只望着也正巡视自己的汐颜,含悲笑道:“是,妹妹高兴糊涂了呢。想到从今以后再也无法见到姐姐,心里真是百感交集。”她叹口气,忍住眼中即将滑落的泪:“姐姐,你我一同服侍皇上这么久,到头来,我终是比不过姐姐在他心中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