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沫良久都没再开口。临蔚望着她，那一眼，眸光里有泪。像是亮闪闪的琉璃，一瞬间却轻易破碎。
他转身出去。楚沫朝着他背影的方向，望了很久。像望穿秋水，隔世相对。即使她只剩下黑暗。
……
临蔚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里，阎灵从暗处的拐角边走出。脑海里仿佛还回放着刚才的对话。
她只是想起那天，楚沫苍白的脸色，以及一句轻叹似的话语，单薄而无力，像是深深绝望后的平静伤痕。
阎灵蓦然觉得心间上有痛意，一丝丝的蔓延开来。不知为何。就如同那样朦胧的熟悉感。
对不起了。她想。这场情局，无论如何，她还要演完。命运早已写下剧本，该来的一切，终归逃不掉。
是的。属于四个人的羁绊，从一开始，早已深深埋下。
谁都无法轻易斩断。
……
阎灵缓了缓神，终究还是轻轻的敲了门，然后推门进去。
阳光也随之落进，推移到纯白的病床上。只是很平淡的光，像苍白之后的冷漠。如同一个慢镜头。
阎灵的脚步声很轻。慢慢走到楚沫床边。她却很敏锐的听见。不知是因为看不见、听觉便显得灵敏，还是因为这样朦胧的熟悉感……只是瞬间就已轻易察觉。
楚沫没说话。安静的靠着身后的枕头。只是攥紧薄被的手指，却不觉收了力道，甚至指尖泛白。
下意识的，她不想让楚枳知道那些事实。这所有的一切，是非因果，都怪不得旁人，也无需牵扯过多。她该一如既往的明媚活着。永远张扬而恣意。
从始至终，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爱得奋不顾身。结局也只该由她一人承受。
这么多年。真的。一个人。慢慢习惯了，也没有现在这么痛。
……
可一想到临蔚，她就开始忍不住恨她。
那是她爱的少年啊。笑意浅淡。一身光亮。真的。就像披着一身光。在那场漫天的雨幕里，恰好而来，为她撑开一方纯白。
那是她的救赎啊。这么多年。她住在孤单里，从未心动。他一出现，她的世界里，从此有了光亮。像是久违的温暖。无需言语。一切都足够了。
以后时间再兜兜转转，她却再也遇不到那个少年了。他在她的记忆里。永恒。定格。甚至停留一辈子。忘不掉，放不下。
……
连这样的结局，她都心甘情愿，她都认了。只是还会恨楚枳。明明谁也舍不得伤害谁啊。为什么如今，却要变成这样……
楚沫别开脸，避开她的视线。淡漠的阳光，如流水一般，悄然覆落。一半阴影，随之柔软投下。浸染忧伤。
阎灵仿佛尽量平稳着声线，状似一贯的平淡语气，“楚沫。”
她忍不住转回脸，抿了抿唇，半分苦涩却化不开。她听见阎灵而后的那句“对不起”。
像是极力压抑之后的故作平淡，她却真切的感觉到每一分真挚。
楚沫心里一惊。她是不是都知道了。为什么还故作平淡的掩饰。
为什么。
真的。十几年。连陌生人都该熟悉了。她该恨她的，可是又不想去恨。楚枳什么也没做错，她该一如既往的、永远张扬活着。而不是明白自己心里的痛。
……
楚沫动了动唇，却不知如何开口，心脏密密麻麻的疼，却蓦然听见她的声音，恍若平静涟漪，“十几年。哪一样都对不起你。”
阎灵的眸光闪了闪，像是苦笑，她听得真切，只感觉心口窒息般的疼。
楚沫明白她说的不是那件事，即使她也许已经知道，还装作平淡的掩饰。为什么呢。是不想让自己痛苦吗……
十几年。自己算不上了解楚枳，但也明白她的性格。如果她知道了自己喜欢临蔚，还有这样痛苦的结果…她一定会难受纠结。却忍着假装不知。因为她们谁也舍不得伤害谁。谁也舍不得。
楚枳她、是在以什么样的一种心情、来面对自己的呢……
她说，十几年。哪一样都对不起自己。可楚枳什么也没做错。
这一刻。楚沫想起很多很多……
母亲去世后。虽然早已和楚父离婚。但不知为何，楚父还是把自己接回了楚家。楚母没有反对，楚枳也是。他们一向忙于工作。于是家里只剩下自己和楚枳。
没有想象中的针锋相对，甚至恶意刁难。只是平淡。犹如朦胧的熟悉感。十几年。后来谁也舍不得伤害谁。
是的。十几年。自己也住在孤单里。不曾有人打扰。直到那个少年出现。点亮一切。
……
可自己却不得不去恨她。一厢情愿已经够痛了，他爱的人偏偏还是楚枳。楚沫有时候想，为什么她偏偏能得到所有，自己却长住在孤单里。
还有这样痛苦的结局。她再也看不见。再也无法奔向她爱的少年。往事种种，不过轻烟随风，刹那消逝。楚沫甚至不明白这种痛，究竟是什么……
楚枳才是应该恨自己的吧。突如其来打破她的家庭。奋不顾身却得到这样的结局、还要让她纠结难受。明明知道了一切、却为自己考虑隐忍不说破……
楚沫扇了扇睫翼。这一瞬间。心里涌上无法言说的痛。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她。从始至终，是她错了。她们谁都舍不得伤害谁。是的。楚沫无法放下心底的这份愧疚。它太沉了。沉到让她感觉，连固执不放手、甚至奋不顾身去爱的时候，身上都像背负着什么。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真的太痛了。
其实她也做不到不顾一切。因为她们谁也舍不得伤害谁。明明淡漠的关系。她却放不下这份联系。就如同早已埋下的羁绊。
楚沫想，她是不是不配去爱，还是注定要学会放手？她连最后一缕光都抓不住。她只剩下黑暗了。
这样奋不顾身去爱，偏偏是如此痛苦的结果。她不愿再牵扯到楚枳。楚枳没有错。临蔚也没有错。
可自己呢？
她又错了吗？
爱一个人，原来可以这么痛。
如同深深绝望后的无力。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都失去。
时间残忍，轻易打碎美好。她还没拥有光亮。
原来这场关于疼痛与爱的羁绊，早已深深埋下，也注定结局如此。
是不是我们，再也学不会，如何去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