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约,醒醒。”
宛如醍醐灌顶,黑暗里劈开一道裂口,他踏光而来给她希望。
房间里采光很差。
江奕走到窗边拉开帘子,午后的阳光透进窗子,整个房间瞬间大亮。
简约眼中的恐慌还没有散去,窒息的感觉褪去后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身子被微微抬高,鼻尖贴在宽厚的怀抱里,不属于自己的热度传递过来,却让她格外安心。
江奕感受到简约凌乱的呼吸,揽着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没事了。”
头还晕的厉害,简约下意识从被窝里挣出双臂,像是寻求安全感一般环住的江奕的腰,将头往他胸口处蹭了蹭,重新闭上了眼睛。
江奕低头只能看见简约头顶的发旋,感受到她像一只猫一样的无意识的动作,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江奕。”简约喊他。
江奕放下手:“嗯,我在。”
“……我刚刚看到莲姨了。”简约轻声道,“但是莲姨已经死了,对吗?”
“对,莲姨早就已经去世了。你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江奕忘不了三年前那个午后,他最终在照顾了简约很久的保姆莲姨的家里找到了简约,昏暗的房间门窗紧闭,窗帘之间不留一丝缝隙,空气像是一潭死水一般浑浊,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简约发着高烧神志不清醒,莲姨躺在她身边半压着她,血染红了被褥,她的手上还松松握着一把带血的水果刀。
当时的江奕几乎是闯进去的,门被推开在墙上磕出声响,有一瞬间惶恐吞噬了他,直到他看到简约颤动的眼睫才恢复一些淡定,上前,弯腰碰了碰她的额头:“简约,醒醒。”
简约眼睛只能勉强撑开一条缝,轻轻地唤了一声“江奕”,还有些意识。
简约额头的温度高得吓人,江奕看了一眼简约身边躺着的莲姨,轻声问她:“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简约看着他说不出话,只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江奕便知道莲姨的死与她没有关系,迅速联系了警察。
还好简约高烧没有拖延很久,医生治疗及时,没有留下病根,只是当时的简约精神状态非常糟糕,长时间昏睡,醒来后总会下意识寻找依靠,莲姨的死给她带来很大的打击。
从那以后,与简约在一起的时间里,江奕总是会第一时间确保窗帘门帘这些永远开启,门窗不会同时紧闭。他也为简约安排了心理医生,但是简约似乎有些排斥心理疏导,并不愿意联系她。
她就这么死命的不愿对别人诉说自己的苦痛,却硬要逼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回忆、一遍又一遍地悲痛,一直背负着过去往前走。
简约在他怀里缓了缓情绪,又喊了他一声:“江奕。”
“嗯。”
“你喜欢我吗?”
江奕愣住了。
这么突兀而又简单粗暴的疑问句,一点也不像简约的风格。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三年前他试探着去牵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不需要相互喜欢,也不需要刻意去演,就像小时候一样,嗯?”
然后他们短暂交往,然后他就被踹了,沦为前男友,她远走他乡,两人再也没有联系。
简约没有等很久他的回答,松开手缓缓直起了身子随口说了句“好饿”就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个问题。
江奕一时说不清心里的庆幸更多还是沮丧更多。
他当然希望简约知道自己的心意,但却不是现在。
他总觉得简约跟他之间有些细微隔阂,希望在三年前的事一切落定后、自己有那个魄力和资格对她说“我爱你”的时候再认真地追求她。
“饿了就起来吃饭吧。”江奕站起身走了出去,“给你准备的饭还温着。”
简约盯着被子的褶皱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她长长呼了口气,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有些懊恼。
怎么就口无遮拦呢,好像自己自作多情似的。
懊恼之余,她也缓缓松了口气,如果江奕真的向有时候表现出来的那样对自己有什么其他的感情,她才要懊恼才对。
现在的她,配不上他。
连拒绝都显得底气不足,又怎么有资格与他并肩。
简约掀开被子下了床,身上还是那身晚礼服,睡出了一身褶皱,穿得有些不舒服。她捋了捋裙摆,抚平了些,向房间外走去。
像小时候一样。
她在心里默念着,去浴室简单洗漱了一番才出了房间。
像小时候一样……
“江奕!”小姑娘扒拉着身边盘腿坐着认真看书的男孩,“不是说好了陪我玩吗?”
江奕的目光从书本上挪开,落在小姑娘面前的娃娃上,又迅速挪开视线:“玩别的,我就陪你玩。”
小姑娘正在给娃娃换衣服,海绵垫子上零零散散全是花花绿绿的缩小版衣裙饰品,加上两三个一丝不挂的芭比娃娃。
“不行,你答应我陪我玩的。”简约瞪眼,“我是姐姐,玩什么听我的。”
江奕别过了头:“有伤风化。”
简约听不懂:“……什么花?”
江奕:“……”
莲姨走了过来,将装了小零食的托盘放在两人身边,笑着招呼江奕:“江小少爷怎么没跟小姐一起玩呢?小姐这段时间天天盼着你回来陪她,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两碗。”
江奕听了,抬眼看了简约一眼。
简约把手上的娃娃一放,奶凶奶凶地瞪了莲姨一眼:“莲姨胡说,我才没有盼着他回来!”
江奕没说话,默默地把手上的书放了下来,摆在一边。
莲姨见了,笑得慈爱:“是是是,大小姐没有,大小姐一点也没有希望江少爷回来。”说完笑着对江奕点了点头当是行礼,直起身子走开了。
简约扯过地上的小衣裙,草率地套上光裸的娃娃,一时间到不知道继续说什么好。
江奕也没有说话,他本就不喜欢与人交流,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的侧脸,等她说话。
“你……在国外习不习惯呀?”给手上的娃娃穿好衣服,简约好像失去了继续玩娃娃的兴致,伸手够到另一个娃娃,随手拿了件小衣服继续不走心地穿上。
“还可以。”
“哦……”
江奕九岁刚满就去了国外念书,两个刚刚玩熟的小孩子经过几个月的分别有些生疏,简约虽然想和他说话,却又有些拉不下面子叽叽喳喳地自说自话。
简约抠了抠沾到娃娃脸上的脏:“你……你没有话想说吗?”
她这么一提醒,江奕抿了抿唇,纠结了两分钟后在自己的衬衫口袋里掏了掏,捻了一条精致的手链出来,银色的、非常简约,在光下微微闪着光。
这与简约那个年纪的小少女审美大相庭径,她却还是很欢喜,两眼冒光地盯着那条手链。
“送给你。”江奕将手往前递了递,“我挑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简约一把接过,“特别喜欢!”
她从来不会说什么“因为是你送的所以我什么都喜欢”,这句话就像是间接表明自己不喜欢这件礼物一样,骄傲的她深知这句话有多么有损送礼人的骄傲,并且不礼貌。
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加前缀。
江奕何其敏锐,他能察觉到这件小礼物并不符合简约的审美,但是小姑娘两眼放光地接了过去,他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也有了几分喜悦。
“这是那个小仙人掌的回礼。”江奕难得开口解释,“我刚到那里不久,附近有什么好东西还没有打探清楚,下一次回来给你带礼物。”
简约两只眼睛亮亮地盯着手里的链子,抿着嘴点头的样子看起来非常乖巧。
她老是以“姐姐”自居,却不知道有时候自己的表现比孩子还要孩子
江奕静静看着她摆弄链子,突然一截莲藕一样白净的手腕伸到面前。
简约笑眯眯地看着他:“帮我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