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欢眉目微蹙，看着顾温流推着轮椅上的男人进了办公室。
不是说，伤得很重么，怎么还有心思来这里。
轮椅上的人，正是戚言商。
“你们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时浅，才能打破这安静。
顾温流淡淡睨了她一眼，未有言语，下一刻握住时浅的手，就带她出了这办公室。
这一举动，时浅没来得及说半个字，而尹清欢神色不改，即便这个空间里，只剩下她和那个男人，她也能理所应当的无视。
只不过，说不上来的感觉，戚言商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尹清欢沉眸避开男人的视线，不温不淡地说了句：“戚总有事吗？”
看这样子，医院应该还没让他出院吧。
从进来开始到现在，男人的目光视线未从她身上移开过。那种好像恨不得下一刻，将她揉碎进骨子里的感觉，明明他出车祸前，才跟她见过，却又好像……恍若隔世。
良久，男人薄唇微掀，低沉沙哑的嗓音幽幽传来——
“想来看看你。”
哪怕隔着跨不过去的距离，哪怕你不知道，眼前的我，是谁。
尹清欢低头收拾着桌上的稿件，听到这句话后，手上的动作一滞。
停顿不过片刻，她复又继续忙活手上的事，淡漠应了个“嗯”字。
文件整理得差不多了，看了眼时间，没什么事做，可以下班了。
下周一就要去巴黎了，她还得提前做些别的准备。
“抱歉，我下班时间到了，戚总要是有公事可以跟顾总监聊。”
女人说着，提着包就要绕过他的轮椅离开办公室。
男人转动轮椅方向，看着她的背影，在她开门的瞬间，他低低的声音传来，很轻很细，却在这一秒，穿透力十足——
“乔语诺，好久不见。”
他曾经说过，如果人生还能重来一次，如果他还能有机会，说出这句话。
是谁的声音忽近忽远，又是谁的脚步刹那止住，画面仿若就此定格。
时浅被丈夫带到了走廊，她不解问道：“戚言商那样你就敢带他出院？”
“他执意要见清欢。”
执意？
时浅拧眉，这个词，说的好像戚言商很久没见过清欢似的。
顾温流蹙起的眉宇凝了冷意，而后说了一句，时浅不太明白的话。
“醒来后的他，有些陌生。”
“陌生？有吗，我觉得就那样啊。再说了，出车祸又不是轻微擦伤，好歹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醒来后有点变化不奇怪啊。”
那语诺不也是么，现在的她，虽然在尹清欢的身躯里，可性子脾气甚至是给人的感觉，都跟以前的她不一样了。
人不可能永远不变的，尤其是在经历过人生波折之后。
时浅话刚说完，就看到不远处，尹清欢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她“喏”了一声，说道：“看吧，还是那个清欢根本不愿搭理的戚言商。”
顾温流：……
这边，刚走出了公司大楼的尹清欢停住了脚步，站定在原地，呼吸有些紊乱，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在听到戚言商说那句话时，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之间，那轮椅上坐着的男人，幻化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是错觉，她知道，一定是错觉，也只会是错觉。
可她还是匆匆离开了，不敢回头看那人一眼，甚至不敢问他，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
乔语诺，好久不见。
最后，她闭上眼，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接下来的几天，尹清欢都在准备出国比赛的事，安抚好尹母，见她的情绪也渐渐好转，管家每天都陪着她，偶尔也会下床去花园里走走，精神恢复了不少。
只是尹母无意问起这几天为什么不见楚淮时，尹清欢沉默了。
她没有如实回答，与楚淮分开的事，只是敷衍了一句，最近两人都很忙，没时间见面。
直到去巴黎的前一天晚上，她接到了楚淮发来的消息。
他说，相信她一定会赢得比赛。
她浅浅的笑了笑，只回了两个字：谢谢。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很多生命的过客，当那些过客退出你的生活轨道时，你微笑相送，并且只愿记住那些美好的过去，感谢他，曾经出现过。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收拾好行李，与尹母告别后，尹清欢去了机场。
这次去巴黎，一同前行的人还有顾温流和简助理。
机场，时浅还在闷声抱怨着不能一起去巴黎，不能亲眼看她比赛。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两个月的时间，可似乎时浅舍不得只有尹清欢一人，完全忽视了丈夫。
快安检前，时浅拉着尹清欢到一侧，说了几句悄悄话。
而顾温流的视线落在机场四周，寻了眼，没见到那人的身影。
戚言商不可能不知道，清欢今天走，可他现在都没有出现，是真的打算放弃了吗？
告别了时浅后，三人进了候机厅，没一会儿就登机了。
头等舱的位置入座后，尹清欢看了眼身旁的空位，没有多想，系好安全带后，就闭上眼假寐，等待飞机起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她快要睡着时，身后座位，传来简助理惊讶的声音——
“戚……戚总！”
尹清欢蓦地睁开眼睛，就见身旁落座的男人，她盈眸微颤，几乎是条件反射那般僵直了身体，眼神里带着怔愕与不解，戚言商怎么会来？
他，也要去巴黎？
回过神的第一反应，就是侧过头看向后座的顾温流。
顾温流表示，这事他这次是真的不知情。
戚言商侧首睨着女人脸上并不好的神色，他菲薄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见到我很意外？”
尹清欢将视线转回到说话的人身上，她没有回答，可神色已经做出了回应。
“我收到了Cafo的邀请，是这次比赛的特邀人士。”
Cafo，国际设计大赛每年的主办人，设计圈内的人都知道的名字。
女人兀自沉下眸光，眉目之间，微微轻蹙。
是啊，戚言商受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是她没料到这一层，可……
算了，反正到了巴黎，没几天她就会与其他参赛者一起入住创作基地，联系不到外界，也见不到……嗯，见不到其他人。
飞机起飞时，尹清欢侧过身子，将毯子披在身上，侧过首靠着背椅，闭上眼睛，是打算完全忽视身旁的人了。
戚言商余光睨着那背对着他，佯做假寐的女人。
没关系，来日方长，他以后有的是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