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觉得头昏昏的,身上粘腻得很,云依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坚实怀抱里。她稍微动了动,元彻就醒了。伸手探向了她的额头,又伸向了她衣领内里,“身上已经不热了,好些了么?”
“水……”她的嗓子干得有些难受,无力道。
外面立刻有人端了水进来,元彻接过,也不用羹匙,直接与她用嘴哺了进去,她想阻止却没有力气,晾着站得不远的几人,把帝后活色生香的画面尽收眼中。
“怎么样?”他灌了半碗多才停下,用绢帕轻轻擦拭她的嘴角。
“什么时辰了?”她呼了口气,轻轻问。
绿绮带了太医进来,道:“娘娘,已经近卯时了……”
太医上前,元彻仍不肯放开她,云依无力地拍他,“金宝,把东西备好,让素琴和锦瑟伺候皇上更衣准备上朝,此事不能耽搁。”
金宝上前,却被元彻一个眼神给定住了,只得站在一边不肯上前。
“我没事了,好多了,你快去准备去上早朝吧,朝事为要。”云依起身推他,却仍觉得头昏。
太医问脉完毕起身,向他二人躬身,“娘娘已无大碍,静养几日,膳食清淡些再配上臣的几服药即可。”
元彻总算脸色缓了缓,云依深深吸口气,道:“太医都说无事,还请皇上速速更衣,还是臣妾亲自伺候……”说着作势就要起身。
直接扶住了她,元彻皱眉道:“朕知道了,你好生歇着。下朝了朕就回来。”
说得如此情深,仿佛之前对她粗暴发怒的人不是他一样,云依也不反驳,轻轻点头,便示意金宝赶紧伺候他离开坤和宫。
内殿里皇上走了,太医也离去,一下子变得清静多了,绿绮上前道:“娘娘,您觉得如何?”
“你以为那本宫只是要打发皇上的说辞么?只是浑身无力,今儿各宫的请安还是免了罢。至于团圆节家宴之事,你让素琴去找找以前尚宫局的记事,新巧精致便好,淑嫔做事虽然体面,总归是有些流于一般,等我好些再行定夺。”云依这一番话说完,已是累得鬓角生汗。
“奴婢晓得了,娘娘您就歇着罢,此事交给素琴必是稳妥的。”绿绮见她如此,赶忙扶了她躺下,“皇上昨日见您病着一直守着您寸步不离,您要大好了皇上才能放心哪!”
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么?云依闭口不语,只是静静躺着。
“一夜未睡,又直接去了早朝,陛下今日定然辛苦。”绿绮慢慢放下帷帐,还“喃喃自语”。
隔着幔帐,云依依旧用轻声道:“你是受了人家多少好处?”
绿绮愣了一下,偷笑了笑,摇头退在一旁,也只能是为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默叹,他的路还真是漫漫又崎岖。
不知睡了多久,云依感觉有人推她,“云依,云依……”那轻柔的声音有些耳熟,这是家里,礼哥哥又抓到她偷懒了么?推了推礼哥哥,“礼哥哥,就让我再歇一下,帮我再挡一下罢……”
原本温暖的内殿中忽然刮起了冷风,正在叫醒云依的皇帝脸一下子变了神色,他的动作停了停,方再推她,“云依,醒醒。”
睁眼看到一双带着怒意的桃花眼,云依一下子醒了过来,“皇上!”
看来她睡得很好,元彻生硬道:“吃些东西,半个时辰后服药。”
云依欲撑起身,他还是迅速挪了过来,让她靠着。绿绮端上食盘放在一边,元彻看了看,道:“这些是什么?”
“回皇上,这是有些古方的药膳和素食,奴婢特地让御膳房备下的。”
“都让兰太医看过么?跟药性有冲突么?”元彻仔细看着。
绿绮点头,“是,兰太医说无妨。”
元彻不再问,伸手便拿起了莲蓬乌鸡汤,慢慢吹凉喂给云依,云依喝了几口,问道:“皇上早朝已毕,没有朝事了么?臣妾已经大好了,不必如此费心。”
他完全不理会她的话,手里的动作有条不紊。
好容易用完了这顿药膳,云依依旧躺下歇息,元彻就在小厅里处理事务,云依只觉得有人进进出出却听不见丝毫声音。他明明就有事要忙,还要在这是何苦……
一直到晚膳时分,出入的人才渐渐止了。绿绮上前问道:“娘娘,晚膳……”
“给皇上摆在外面的小厅,本宫的还是端进来罢。”云依思忖了片刻。
“都一齐摆进来!”有人立刻反驳了她的意见。
淡紫色常服,俊美飘逸的君王稳步进来,目光灼灼地盯在她身上。
“臣妾如此狼狈,怎能陪伺皇上?”她的头发早就散落披了下来,身上只着软缎的内里,薄纱的罩袍,又是病过一场,他也不觉得不入目么?
直接坐在她身边,他泛起迷人的笑容,“皇后怎样都美,朕要陪卿共进晚膳。”
虽然两人在床边用倒不会滚到床上,只是她不愿窝在他怀里,于是坐起身道:“那让绿绮摆桌罢,臣妾身上觉得清爽些了,在案前用会自在些。”
“朕喂你难道不自在?”虽然她后来再没叫过某人的名字,可他心气依旧不平。
“臣妾不敢劳烦皇上。”说着她便要起身,被他一把拉住。
“绿绮,把那个大红狐狸毛的厚氅拿过来给娘娘披上。”握着她手的元彻冷目,刚下了地手便已有了凉意,她就这么不经心么?
两人相对而坐,云依只是低头自顾。元彻抬眼看她,“团圆家宴,在廷芳殿的宴席上,朕想连桩喜事。”
云依筷著一停,便知他说的是哥哥。她虽惊讶,知道但凡她对哥哥之事越关心,他便反应更甚,苍白的脸上浮出笑容,“团圆节又逢喜事,不是双喜临门么?不知皇上想连的是哪桩喜事。”
她的眼内波光流转,没有表露出情绪,元彻也看得清楚,亦温柔回道:“佑生如今身领姬府,府中总该有个女主人。”
强忍住心中悸动,云依僵笑道:“那……不知可有了合适人选?”
“皇后对那家小姐青眼有加,何曾来问我?”元彻虽笑着,冷意却深。
云依丝毫不意外,可那日他明明应过自己,要考量的,才几日便迫不及待了么?她轻轻点头道:“臣妾确是知道了,只是您不说,臣妾哪敢十足肯定呢?那日您说考量,果然还是定了她么?”
“马瑾竹家资丰厚,容貌也好,配皇后的兄长不好么?”元彻说得自然,看着云依眼露担忧,心内又是一阵憋闷。
礼哥哥……那日匆匆一见,显见得他对此并无意,她心内是真的不愿在此事上让哥哥也如傀儡一般,思前想后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垂眼心内着实焦虑。
“皇后不言,是有何顾虑么?觉得马家不配?”元彻一副关切的模样,不肯就此放过她。
云依刚欲开口,便觉得嗓子腥甜,咳了起来,绿绮刚忙上前轻拍,递上了莲花露给她,元彻也起身到她身边,问道:“如何?又难受了?”抚上她的背,握住她的手。
她顺了顺气,放下犀牛角杯,心一动,直接靠近了他怀里。眼角扫过绿绮,绿绮便转身带着人远着伺候。
他的气息沁入心脾,让她隐隐有些愧疚又小心,手贴在他胸前道:“阿彻,我只是觉得哥哥可怜,父亲不在了,兄长如父,虽不能像我们一般心意相通,夫妻同心情真,也至少是他心里中意之人。”她的话,并非假话,可他们两人之间,就不是几个字能说得清的。
她的温柔软语让他心内悸动,“云依,你当真如此想?”
“圣恩福泽后宫,我与各宫中人均是一样的,虽是如此,我心中却这么想,在此位上,由此多有不对不容之处。”云依半吐半露说道,自己的心情又如何能都说出来。
元彻握紧她的手,“你……与他人不同……”
云依坐直,直视他的双眸,惨淡地笑道:“这些话你不必说,再说下去,我这七出之妒就变得直白了,后宫之主连妇德都不全,这可是大罪过。”说罢欲起身,被元彻拉住了手。
“今日之言,与他无关?”他直问。
她的脸色变了变,心内一股无名之火,冷笑道:“臣妾之言,乃是为了家兄,还望皇上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