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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风自北来

在东方神国大陆的极北之地,传说神族将拓荒时代无法驯服的远古生物封印在此,使得这里只有永恒的冬季。

万里江山纷飞雪,一时苍茫生寂灭。

神国的冬风,就是从这里吹起。

雪花纷纷,群山高举着一棵棵银装素裹的树木,示意不远处的住月湖从怀里托起那面光滑的镜子,督促冷流不断从这里——从它的家乡出发,向大陆四面八方一路高歌猛进,突破温暖之地的季节结界,向世人宣告寒冬的来临。

寒冷,就连太阳也被渲染上了一层被朦胧的白色,以致于在天空上翱翔的金翅大鹏喷嚏不止。

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的冷,虽然这里四季皆冬。

其实它也不愿意现在来天上盘圈圈,这天儿,谁他娘是自个儿想跑上来啃寒气儿的?那不就活受罪吗!但是没招儿啊,谁让它是今天的监工呢,万一这时候要是有三两个毛精的败类魔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了,或是偷懒了,那玄武督长……

好像也不能把他咋地。

金翅大鹏在天上哀叹着,一边俯视着地上密密麻麻的魔种们正在建造的一座高塔,一边爪子在羽毛里面扣算着日子,想,这日子也快到头了吧。

遥遥地向远处看一看,这座高塔的“兄弟们”已经早早地在风雪中等候它多时了。

有时候他也挺可怜地上那群魔种兄弟的,哎,没日没夜的闷头干活,不少魔种就是因为在这天寒地冻里扛不住了,丢了小命,还有逃出去半路被抓回来活活打死的,跑什么呢?想到这它又哎了一声,埋怨它们干的太慢,天气又是太冷......

“咚.......咚......咚”

钟声敲响,金翅大鹏闻声一喜,换班了!哈哈!开心得上下扑棱,一个俯冲,不一会就落到了地面上。只是他刚落下来,就看见一只穿着皮袄的猴子蹲在雪地里发呆。

这猴子和它很投缘分,从不会因为他的监造身份不敢说话——

但是,要知道这金翅大鹏可是出了名的心气儿傲,当初一位神位不低的神族来这里视察,他愣是没给人家什么好脸色,最后竟然还没什么事,这任是其他魔种万万敢想也不敢做的。

听说是因为他上面有个哥哥,混得还不错,至于金翅大鹏为什么在这,据说是历练来了。

金翅大鹏他不在意这猴子时常来找聊些有的没的,因为平时就他自己一个其实还是会有点点无聊的。

金翅大鹏落了地,故意作出一副训斥的样子,说道:“小猴崽子,不去干活又跑我这干啥!”

没个答应。

见那猴子愣了吧唧地发呆没搭话,他一翅膀拍在猴头上,这下猴子才反应过来,连忙摸了两下眼睛。

“咋了啊?眼睛这红呢?哭了?有啥事?“

“俺就心里不得劲儿,想找个人说会话,俺......”猴子张了张嘴,“俺能求你办个事吗?”

“啥事,说,咱这关系有啥不行的。”

“我哥,我哥被督长大人押在水牢里,今天这大雪……我实在是怕他抗不过。”

金翅大鹏抖了抖身上的雪,一拐一拐地走到猴子旁边,搓爪子憋了半天,也没吭声。

猴子叹了一口气,说道:

“督长大人也忒不讲理了,俺哥到底是犯啥事了也没说……俺,急死俺了,可牛大哥却是不让俺什么妄动,俺只能在这干着急,这不来你这,想着能不能……”

一旁金翅大鹏化了人形,是个好俊俏的少年郎。他想了想,解开腰间的酒葫芦闷了一口。

递给猴子,没要。

猴子捞起一把雪,在手里揉着,望着山崖外边那些纷飞的大雪,小声说道:“想当年俺从石头蹦出来,没亲没故的,是哥哥他们一家人收留了俺,说甭管咋来的,既然俺也是个猴样,那就是一家人”

金翅大鹏咧嘴一笑,说道:“我见过他几次,跟你长的可不像,你哥可比你文气儿多一点,说话也文邹邹的,除了毛都一样多,其他可一点也不像。”

猴子把雪扔在金翅大鹏身上,被金翅大鹏腰肢一扭躲了去,这小猴子自顾自说道:“我知道你也很难办,毕竟玄武督长他一向很严厉……说不定没事呢,可能是我瞎操心,我就害怕我哥经常跟我念叨什么死了百了,不用在这遭罪。”

“你说,我们还是要活着,才好,对吧?”

金翅大鹏挠了挠头,说道:“对!”

钟声再起。

“俺得走了!不然一会王监造就该睡醒了。”猴子拍了拍手,擤了一下鼻涕,转身钻进林子里,几下没影了。

一路荡着树枝,看着那座耗费十年,终于是快要完工的塔,猴子不明白它是干啥的,他们只是跟随神的命令来,又跟随神的命令走,一处接一处,干活罢了。

这会已经是快收工了,不远处山下干完今天活计的魔种们正围着篝火取暖,眼巴巴地望着旁边的营地后厨方向,那里有一阵青烟袅袅,是开始做饭了。

在快到山脚下的时候,猴子熟练地扛起一块巨石,开始慢悠悠地顺着山路向下走,混进魔种们的搬运队伍中。

魔种们来自神国的五湖四海,来到这里只是完成上神“赐予”他们的任务,听那位醉后说话大舌头的王督长说大概这七天内就会完工,嘿,总算是快盼到个头了。

一头身材魁梧的牛头魔种来到猴子身边,他一只手托着一块大出身躯十倍不止的石头,另一只手夹着一根粗壮的原木,瞅了瞅还在半山腰的打盹监造官,悄声说道:

“猴子,你又去哪偷懒了。”

“我能去哪,干活呗。”

“得了吧,我家二牛一天都没见到你。”牛头酋长顿了顿,说道:“你是不是去求金翅大鹏了?

猴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嗐,求他?没用的,现在咱只能求那督长大人赶紧消消气,可千万别有什么小心思。”

“我知道的,没乱来。”

牛头酋长嘿嘿一笑,说道:

“嗯......晚上哥几个请你喝喝酒?”

猴子想了想,微微一笑,说道:“好叻,牛大哥。”

牛头酋长皱眉说道:“听说这两天会有大人物下来巡视,你小心点,可别总到处跑了,得好好干活。”

“晓得了,谢谢牛大哥。”

“你别不往心里去。”牛头酋长继续说道:“这都是牛三和我说的,后厨那边这几天进了不少好吃的,说有些食材见都没见过。”

“嗯。”

“行了行了,瞧你这衰样,一会下工的时候记得来,牛哥给你开导开导,喝点酒,吃点好的,你不是喜欢水果吗,让牛三给你弄点,这地儿水果可不好弄啊,你可得......”

还没等说完,猴子死死咬着嘴唇,眼泪突然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别哭别哭,被看到不好!”

猴子连忙点头说道:“嗯嗯,谢谢牛大哥,这天气太冷了也,吹得我眼睛都流泪。”

----

从魔种歇息营地往东不远,有一座建造在小山里宫殿,正是此处日之塔的建造督长居所,北极阁。

“哈哈哈,太乙使者,我等您等的好辛苦啊,听说您来视察,我这每天都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您叻……嗐,不说客套话了,这杯酒先敬您的不辞辛苦!”

“哈哈,玄武督长,您客气啦,吾为巡视使者,这到各地巡查自然就是吾职责所在,当然,首先这一切要先感恩女娲大神的指引和恩典,所以这杯,得先敬女娲大神!”

“哎呦喂,看我这脑袋,多亏了使者大人您提醒,来!我们先敬女娲大神!”

寒暄过后。

身为此番前来巡视日之塔建造事宜的太乙,看着脸上笑吟吟,手上敬不停,可这心里头,却是在想着别的事——他来,是奉女娲旨意巡视不假,可另一方面,接下这份苦差事,还是因为他自己想趁此机会做点别的事儿——

自诸神降临到这片大陆之后,他们用智慧度化万物的同时,也以自己的长生不朽和神力建立了神国,无数生灵因为崇拜他们的力量而成为他们的追随者。

太乙也是因此踏上了对“魔道”的研究道路,由此苦修多年,在终于有所成就后,得以破格踏入一次诸神所在的领域,悬天城。

他获得了在悬天城为期十年的修学机会,在天知阁对魔道的研究越是深入,自己对魔道知识就越是渴望——他翻阅了各种文献书籍去寻找,无比想知道神为何以成神,神力究竟从何而来……总之他想要知道一切!

这个看起来憨傻玄武居然是此地日之塔的建造督长,说不定这儿就是他太乙的动手实行自己计划的好机会。

对面的玄武已经是醉醺醺的了,仍大喊着要和太乙再喝几杯,太乙寻思时机已到,便会心一笑,说道:“我与督长您虽一见如故,但督长明日还要继续监督日之塔的建造事宜,万不可因贪杯耽误了公事,还是早些休息吧,这酒,来日方长!大可他日再饮。”

“嗯?!对!哈哈!他日再饮!我......我定要与太乙......略!呕……不好意思,不胜酒量献丑了……”

真是憨傻!太乙心里一阵冷笑,在起身告辞后,便转身离开了北极阁,却不是回到自己住处,而是在一个脚步一拐,仰头喝了一口自己炼制的药剂,然后径直往那日之塔去了。

那醉酒似烂泥的玄武在被搀扶到自己房间后,随手将一旁搀扶自己的侍从轰走,关了门,眼睛猛然一亮,一个挺身坐直,揉了揉脸,哪里还有醉酒样子,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一边仔细地回忆了方才宴会上的太乙一言一行。

待到一杯茶饮尽,门外传来一阵微弱的鸟声。

玄武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说道:

“进。”

一阵黑烟自门缝吹入,只见一只小巧的夜莺落地化为人形,飘然落地,披着一件黑斗篷,看不清模样。

“属下回来了。”

“那太乙可回去了?”

“回禀督长大人,他是回去了,就是......”

“就是?”玄武神色一凛,吓得那夜莺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连忙继续说道:

“下官,下官跟了一路,可是一个拐角功夫那太乙就不见了。”

“不见了?我说夜莺,你堂堂夜值事监造,可是来自号称万物在黑暗中无所遁形的夜魔族,那些个魔种晚上见了你听说都得胆战心惊地叫你一声夜魔大人,不过这夜魔大人,您就是这么当职的?”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下官所言绝无……”

玄武冷笑一声,说道:“行了!这些喜欢耍魔道技的虫子把戏就是多……你再去看看他去了哪,别让他背地里偷偷耍了什么把戏。”

“得令。”

待夜莺离开后。

玄武起身关门合窗,从怀里掏出来一枚玉铃铛,轻轻一丢,那铃铛就自动地浮在了空中,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桌子,挪开一处地板,露出里面的水镜,两边镜框各写有一竖行小字:

若要听闻,需诚心诚意。

玄武在一番沉声祷念后,虔诚地匍匐在了地上,只见那面水镜开始荡起一圈圈波纹,不久便传来声音。

“事情如何了。“

“一切如主上所料。”

“呵呵,所谓的成神的真相,不过是一个美梦罢了,多少自以为聪慧的凡物被它吸引着陷入其中,但结局大多不过是原地打转,回首一生,只有浑浑噩噩而已,这太乙自以为是凿壁偷光,想着可以用水磨功夫终得一窥,其实不过是投火自焚罢了。”

“主上,可要我把他……?”

“不必不必,他啊……且看看吧,如果对我们的‘计划’有利,推助他一把也无妨。”

“遵命。”

“那石猴,怎样了?”

“如常。”

“噢,如常。”

“主上神机妙算,凭主上智慧,就算那女娲也不过股掌之物。”

“愚蠢!”

措不及防的训斥,使得水面一震,那铃铛也跟着晃了一晃,玄武一愣后,便默默伏在地上。

“畜生终究是畜生,记性不长,那上神的真名岂能是你乱叫的?若不是那人尚在沉睡,祸若及我,老夫先把你宰了炖汤喝!”

玄武霎时一身冷汗。

“近七天不要再使用水镜,她要到‘睁眼’的时候了。”

“得令。”

水镜涟漪消失,那铃铛倏地落在水面上。

等了好久,玄武才将石板轻轻盖上,再把玉铃铛贴身收好,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仰头躺在了床上。

还好,还好。

自从拜认这位主上后,他断断续续地也算是了解一些尘封的历史内幕,比如这座大陆的肮脏来历,为何他们魔种是神国之中最卑贱的族类……啧,他倒是没觉得说多愤怒,最多就是有点可笑,自己之前对那神族还是蛮向往的。

神国大陆,万物谁不想成神。

可是主上既然已经推测出女娲的力量已经减弱了不少,为什么还是对她如此忌惮?难道她真的是传说中的那样——无敌?

玄武打了一个哈欠,自言自语道:

“那女……听说她是个美人呢。”

少顷——玄武眼眉一挑,悠然自语道:

“呵,什么真名,虚头巴脑的,还不都是传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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