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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永无乡

这是她从我身边离开,到上海实习的第三个月。我心中很是挂念,却不敢言语半分,生怕突然去的一个电话剥夺了她少的可怜的休息时间。

安全抵达上海的第十天,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她泪水泛滥成灾,话语断断续续,恰逢此时,春雨初至。泪遍布她的脸颊,而我的脸也被打湿。只不过不知到是泪,还是雨。雨停了,电话还未挂断,还有人听着远方人的的哭泣,哭声撕碎了心。

诗经里有很多至今任然流传甚广的诗,如《采薇》、《子衿》、《桃夭》,音律和意境都有无法超越的美。我偏爱的一首,叫《无衣》。不是以慷慨激昂闻名的《秦风·无衣》,而是因篇幅短小、诗意不明而争议颇多的《唐风·无衣》:

岂无衣兮?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

岂无衣兮?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一个诗人在怀念自己早已亡故的妻子:怎么说我没有衣服穿呢?明明有七件之多。只是每一件都不如你缝制的,那么舒适好看。怎么说我没有衣服穿呢?明明有六件之多。只是每一件都不如你缝制的,那么合身温暖。它带着远古缠绵悠久的恨,像《长恨歌》中“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忠贞不渝。

岂曰无衣?不如子之衣。是一种“难为桑田曾为海”的沧桑,是一种“断肠人在天涯”的悲痛,是一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坚守。我默念着这首《无衣》,将苍白的手指埋在发间,打乱它们微微起伏的纹路。这一刻我如此思念你。

电影结束的片尾曲随风飘荡,蓝色的天与黑色的马路相接,你手里的冰淇淋融化而呈现温柔的曲线,遮住了你的满是小星星的眸子。我喜欢在这样的日子里想起你。

人生之路处处充满了惊喜,记忆有朝一日也得回归虚无。当我们在有限的记忆中思索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些东西,描绘虹膜上闪耀着的幸福。在心底,是你让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珍惜的景致。或许我会厌倦地平线与其上的一切,但我永远眷恋你眼中的小宇宙。每每想起,仿佛心儿都要融化一般。

清晨是我最喜欢的时刻,无论我是在做什么,总会停下。看着太阳生起,听着朝霞出现的声音。天色渐渐亮起的过程,像海水一样淹没我,目光打捞上自己,水杯、课本、铅笔、橡皮、指甲刀……一切都在呈现它们的轮廓,从模糊到清晰,从陌生到熟悉,最后归于平淡,感觉似曾相识——生命亦是如此。

我们的身体是有记忆的,它并不是只受大脑支配的傀儡,在充当一个沉默而忠诚的执行者之外,它也有它自己的心事,那些病痛感、虚弱感便是它以反思的方式向人们提问:你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我在以我认为正确的路上走着,为了有一天能达到自己的期望来品味人生。路还很长,时间却不多,也许应该拼尽全力疯狂一次。

我们一起安静的看着,这个世界的光亮,向着这个方向不问归期,踏碎黑暗,身骑白马,仗剑天涯,到了最后,相忘于江湖。然而我是因为你,得以穿越这黑暗的。

永无乡,心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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