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布来说，想要模拟一个人真的有些困难，毕竟它可能是唯一一个还在使用的第一代的人工智能。看着有些胡言乱语的祖父，凯文打断它的话。“那么，您还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比如说有关时间机器的问题。”
道恩闭上了嘴，看着凯文，过了良久，才说道：“我希望你能学会敬畏。”
凯文听到敬畏这个词，有些疑惑，小心地询问道：“我不理解您的这句话，我在科学的路上始终保持着敬畏之心，祖父。”
“不，我说的敬畏可能和你的敬畏有些不同。”道恩摇了摇头，似乎对凯文的回答有些不屑，抿了一口酒，继续对凯文说道：“我们经过漫长的探索，解开了很多的秘密，甚至是生命的秘密，这让你们这一代人盲目的自信。凯文，我所教会你的，难道你觉得没有用吗？”
“正因为您教过我，我才可以自信地掌握这些理论，继续前行。”
“但你们真的可以有这样的自信吗，凯文？”道恩放下手中的酒杯，他侧耳倾听，开玩笑一般地说道：“真希望我能听见海浪的声音，但是我现在做出来的行为都是模拟出来的。”
凯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个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道恩。”
随着月亮地引力，海浪翻涌声越来越让人着迷。
“好的，好的。我亲爱的孙子，我说的话就是不希望你在运用时间机器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在古老的神话里，上帝觉得人类在质疑自己，使人类说不同的语言。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人类会建造好那栋巨大的巴别塔。而那时，人类将无所不能，所以他阻止了人类，让我们无法沟通。就跟现在一样。”
“一旦你使用了时间机器，你就是像是在准备建造巴别塔的人类。过去的你们会感到未来的你们的质疑，他们会有什么想法？”
“可是我们将带来更好的改变。”凯文冒失地开口，“就像你们当时的初衷，我们能改变错误的过去。”
“你要学会敬畏，敬畏过去，敬畏你的选择带来的影响。”
“我……”凯文沉默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道恩站起身，走到自己生前的展览品附近，他抚摸着应该根本无法触摸的贝壳，但是那种质感就在他的指尖感受。“有些人能用好人工智能，有些人不能，为什么？因为他们愚蠢吗？不是，因为他们没有一点发散感。你怎么认为过去的世界在你们的帮助下会变的更好？就因为那些愚蠢的科幻电影？”
“我也和你一样，我也希望能将现在的经验送给过去的自己。但我却忽略了很多的东西，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是我们在一个阶段无法解释的，我们现在就遇到了这个问题。你将巴别塔送到过去，上帝依旧会将它毁灭，这是永恒不变的。你阻止了一部十分失败的电影，难道它就不会再一次出现吗？我们会犯错误，正因为时间无法磨灭，所以我们会吸取经验，避免犯下同一个错误。可是那一刻我们回到了过去，将时间逆转，这样一来，我们的经验感就会消失。当我们回到过去后，我们会发现我们依旧没有逃离这个错误。”
“为什么？”
“因为来自未来的你没有让过去的你经历过，于是，你会再一次犯这种错误。”道恩转过身看着凯文。
凯文回忆起童年时道恩说过的那一句话：“你永远不会走进同一条河流。”
现在的凯文呢喃道：“你会再一次走进同一条河流。”
“没有错，你会走过同一条河流。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道恩赞扬地看着凯文，“我很抱歉让你知道这一切，凯文，我不想让你感到失望。”
“我以前想过，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时间机器吗？当伊丽莎白根据我的回忆推测出原来我小时候和哥哥玩过的太空骑士就是时间机器的时候，我真的想过能不能把哥哥带回来。至少我想让他不再那么孤独。”凯文看着道恩。
“我知道，凯文。但是我不会希望你那么做的，这就是一场循环。”道恩象征性地拥抱了凯文，“我在过去也幻想过我们是否能利用时间装置真正意义上地解决资源危机。那些电影给我们的描绘太过美好，真的，我盲目地相信了那些电影中的场景。”
“然后我错了，当我知道约翰出事后，我开始使用尼克斯托付我保管的时间机器，无论我试了多少次，我都没有改变结果。我在盲目地想要改变一个永远不可能的结果。这可怕的，宛如宿命一般的狂热刚刚在我脑海中升腾起来时，就如同山涧里流淌地溪水，断断续续，时隐时现。到了最后，就是汹涌的海啸，疯狂的撞击我内心的堤坝。我开始改变设计思路，演算最终地结果时，我发现无论怎么运算，怎么设计新的思路，我得到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我不会成功。”
“物理和数学是决定了我生命走向的主要因素，我幼年时就盲目地迷恋这两门学科。当我高中毕业，我就前往人才辈出的燕京大学。我到达那里的第一天，我结识了一位美丽的女性，也就是我后来的同事——索菲亚·张。我和她的交流慢慢深入，她告诉我，她觉得我的一些奇思妙想很有实现的可能性，我情不自禁，我冷漠的情绪瞬间就被点燃。我此后发现的灵光不停在我脑海里闪现。我满心欢喜地和我的导师分享，可惜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我的文章，说道：‘别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你有更重要的东西要运算。’现在想想，他当时简直就是再胡说八道。”
在道恩的连绵不绝地话语里，
凯文突然会想起一件事，他曾经收到过一张纸条：我正在你的未来一年后向你发送这个警告：它是兆秒级负延时电路首次应用于建立通讯设备后收到的第一个长信息。关于其他问题的消息将接踵而至。现在我将给你的信息是这样的：假装你可能控制自己的感觉，而现在你知道有一辆车要撞上你，而你的兄弟将会为了救你死去，即便你知道事实绝非如此。现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相信什么，而相信谎言是唯一避免醒态昏迷的方法。人类文明如今维系于自我欺骗上。也许一向如此。
你要改变你的行为，你不能让你自己在马路上乱窜，这里的人工智能没有那么好的运算量。凯文相信了，他没有在马路上出现，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凯文的兄长还是为了保护一个瘦弱的少年时意外身亡。
最终，他学会这个经验，以生命为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