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我们这考试,共有三类题,分别是对子题、猜智题和诗词题。”老鸨捏着嗓子,掐着兰花指,对着那十人说道:“这对子题,便是我们姑娘出上联,诸位在半柱香内写出下联,对仗最工整者为胜,对不出来的淘汰。”
十名挑战者从花楼的茶童那里领得了纸笔,老鸨也把一张花笺递给了柳浮生。那柳浮生微微蹩眉,咬着嘴唇,没多久便出了一副上联。
“青山微朦,青松微朦,青风微朦,青风绕青山,青松茂青山,青山远。”
台下的人听了这副上联,有的人拍手叫好,有的人膛目结舌。
齐景杭也沉吟道:“这女子,倒是有几分才学,出的上联意境竟然这般清远。”
台上的十人中,有的人是略一思索,便提笔写下数字,而有的人冥思苦想,左涂右改,而还有人,则是大眼瞪小眼,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来。
片刻之后,老鸨将这些人所持的纸笔收上来,交给柳浮生验看,柳浮生当场便将几张纸挑出来,揉成一团丢开,红唇微启道:“狗屁不通。”
台上几个油光满面的富家子弟也知道是在说自己,脸上露出羞色。
柳浮生将最后对的上来的人挑了出来,交给老鸨,老鸨依次念道。
“金砖很沉,金簪很沉,金珠很沉,金珠缀金簪,金簪源金砖,金砖贵。这是谁的?”
台上一个富家子弟不好意思地举起手来,老鸨没好气地说道:“虽然满是铜臭,但好歹也算工整,算你一个过了。”
富家子连道侥幸,老鸨接着念道:
“红墙富贵,红杏富贵,红鸢富贵,红鸢落红杏,红杏点红墙,红墙长。这是谁的,还有点意思。”
有个清秀小生举起了手,似乎颇为自得。
老鸨点点头,拿起最后一个念道:
“碧水潋滟,碧荷潋滟,碧云潋滟,碧云沉碧水,碧荷染碧水,碧水深。”
台下的人纷纷说道:“这个好!”
这个对子倒是满足了对仗工整,而意境也不输于柳浮生的那一上联,似乎还很是不错。齐景杭也点头,觉得这对子已经是颇为不易了。
那穷苦书生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显然这对子是出自他手。
“你们瞧瞧,我方才便说,我这兄弟才学不凡!你们还不信!”那拿着折扇的酸生满是得意之色,瞥了一眼杨千予说道:“你们瞧瞧这对子,对仗工整,意境满满,这全天下再也找不到比这副对子更完美的了!”
杨千予本来觉得这书生着实有些学问,但他这个兄弟三言两语,倒是让杨千予生出几分不服来!杨千予抱着手臂,也学着那酸生的模样昂头说道:“怎么,就对成这般模样,便叫不错了?依我看,这对子对的也不过是无功无过,没比之前的两个人好到哪里去!”
“嗨,你这小娘子!你这话说的!你若是能比我这兄弟对的好,那你上去对啊!”酸丁立刻不依不饶地跳着脚,被杨千予气了个够呛。
“上去便上去!”杨千予的倔脾气也上来了,齐景杭一个没来得及抓住,她便一步登上那台子,伸手问那老鸨说道:“给我一支笔!再来一张纸!”
老鸨可是被这一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吓得退了两步,低声问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这下面有人说,这位公子所做的对子,是最好的,不可能有人比他更好了,本姑娘不服!”
杨千予这番话落地,那台下的酸丁涨红了脸,显然也是没料到杨千予这般果敢。
柳浮生唇角一弯,开口说道:“这位姑娘,这对子里,青山对碧水,青松对碧荷,青风对碧云,青山悠悠,碧水绵绵,乃是绝对呀!你说你不服,这意思是你能对出比这位公子更好的对子么?”
杨千予说道:“我既然上了台来,要了纸笔,自然是有信心对出更好的对子来的。更何况这对子对得虽然工整,但绝非巧妙,这几个青山碧云什么的,不过只能说是严谨罢了。对子若是想对出绝对,那要考校的,可并非是这样死板的东西,而在于灵性二字。依我看,这对子远没有达到灵性,不过是稀疏平常罢了。”
“好!给她纸笔!若是她能对出更好的,便算她厉害!”柳浮生听见这样一番话,站起身,其实那书生的下联已经与她自己对出的答案相差无几,而杨千予这番话,无疑是在贬低了书生的同时,也贬低了她柳浮生。这下柳浮生怎么能服气?
杨千予拿到纸笔,咬着笔杆思索起来。
柳浮生哑然失笑,说道:“我还道你心里早有绝句,怎么难不成你方才夸下海口,这时候才刚刚去想对子不成?”
杨千予道:“柳姑娘莫急,既然我有底气去许下这般言语,便一定能给出你想要的对子来。方才这些人作对还要时间呢,怎么柳姑娘在我这里倒是吝惜这三五片刻?”
柳浮生一听,便也不多话,站在一旁看杨千予如何落笔。
台下的人都抻着脖子去看,这样突然的好戏让他们都过足了瘾,两美相争,再加上杨千予的容貌,丝毫不输给风华倾国的柳浮生,柳浮生一身红衣热烈如火,杨千予一身素白飘渺如仙。而柳浮生的美中带着野性和热烈,杨千予的美则通透自然,灵秀清新。
杨千予只是稍加思索,便提笔写下自己心中的答案,将那纸上的墨汁吹干,递给柳浮生。
柳浮生看了那纸上所写,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竟然愣住了。这一下台下的人可全被吊起了好奇之心,都喊道要让柳浮生念出那纸上的内容。柳浮生眼神复杂地看了杨千予一眼,高声念道:
“浮生倥偬,浮梦倥偬,浮光倥偬,浮光惊浮梦,浮梦叹浮生,浮生空。”
这对子虽然没有青山碧水那般的对仗严禁,但其意蕴,却是远超那碧水之句好多,若说那青山碧水是天作之合,这浮生倥偬的下联便已经是超出天外,达到了天外之天的境界,这便是方才杨千予所说的,虽不严守对仗,但已经达到了灵性的境界。
“青山微朦,青松微朦,青风微朦,青风绕青山,青松茂青山,青山远。浮生倥偬,浮梦倥偬,浮光倥偬,浮光惊浮梦,浮梦叹浮生,浮生空。”台上那方才自觉得已经是绝对的书生,眼神迷茫,毫无焦距地望着远方,嘴里念叨着柳浮生和杨千予的对子,喃喃地说道:“妙啊,妙啊!我怎么没想到?我怎么没想到呢?”
杨千予本无意打击那书生,但看那书生一脸恍惚模样,忍不住上前说道:“这位公子,你的对子已经是很不错了,你不要这样。方才我那对子不过是胡闹,做不得数,我这便下去,你们接着比试。”
“不!姑娘,你才是赢家!枉我李光,读了这么多年的诗书,自诩才学,却连最基本的对子,都这般不堪!你方才说得对!对对子不仅仅要讲究对仗,意韵,还有有这般的灵性,灵动!李光受教了!某这就回去再读几年,下次绝不会再这般了!”
那书生摇摇头,不管杨千予怎样说,都不肯再接着比试了。
柳浮生神色复杂地看着杨千予,她本有信心无论杨千予做得多么好,在工整上一定都比不过方才那书生的,她有心给杨千予下不来台,无论她出什么样的对子,都一律否定。但杨千予在对子中加了浮生二字,又与柳浮生名字中的二字完美契合,让她本人也对这副下联爱不释手,又怎么能够出言诋毁杨千予呢?
柳浮生出言道:“这位姑娘贵姓?”
“不才姓千。”杨千予自己的名字,早已世人皆知,乃是那救灾十策的慈安郡主,示意杨千予不能说出自己的本名,不过好在她还有千绝儿这样一个化名。
柳浮生又惊讶了一分,这莳花馆幕后的主子,也是姓千。云裳海之前买下莳花馆时,用的名字也不是本名,乃是千绝,这一名字。
老鸨本想赶走杨千予这样一个捣乱的人,杨千予的出现打乱了她们对擂台的所有安排,但柳浮生把她拦住了。
“那么这位千姑娘,既然你现在已经是拔得头筹,就请你跟着这些通过的人进行接下来的比试吧。”柳浮生一抹淡笑,说道:“这位李公子若想要退出,便请自便吧。”
杨千予本想立刻离开的,但那书生李光一脸恍惚地跳下擂台,她又心有不忍。若不是她横插一脚,这李光在这些酒囊饭袋之中,定能将那百两纹银收归囊中。若是这李光当真只为谋些钱财,不为那风流之事,那她杨千予这般做法,岂不是对不起这李光?
杨千予上前两步,向下问道:“李公子!你且留步!”
李光抬头,疑惑地问道:“姑娘何事?”
“我观公子仪容,也是个清俊文人,为何跟着这些富家子弟来这里,进行这劳什子比试?”
“不瞒姑娘,在下贪求那奖品中的银两,若是有了那些银两,在下这家中弟妹,也能吃上几顿好饭菜。不过姑娘无需愧疚,姑娘凭着真才实学,赢得在下,在下心服口服。还请姑娘接着比下去,也让在下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后便不会像今日这般狂妄自大了。”李光抱拳说道,话语十分诚恳。
杨千予点头,向着柳浮生说道:“柳姑娘,这样吧,既然我打乱了之前的比试和布置,我也愿意就这样接着比下去,不过如果我得了头筹,还请姑娘将之前说好的奖励,给这位李光李公子。”
柳浮生咯咯笑道:“千姑娘,你若是当真能够拔得头筹,那么这奖励,你愿意给谁就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