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月嫦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纳兰祥如此指责,在她看来,纳兰祥本应该对她充满愧疚才是!自己才刚刚嫁入纳兰家,连一天好日子也没享受到,竟然就已经家破人亡,相公还进宫做了太监!
而纳兰祥确实也没认为杨月嫦是齐景灏的棋子,他这般说,只不过是为了叫杨月嫦离开自己,去寻找新的幸福罢了。
但杨月嫦不明白纳兰祥的心思,她回想起当日,她独自一人坐在新房里,突然大批大批的官兵冲进来,见人就杀!她吓坏了,躲在角落里不敢吭声,跟许多丫鬟一样抱着头蹲下来,身边全都是府里人的血。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纳兰祥说道:“若不是你,便不会有婚宴,若没有婚宴,我父亲也不用死!”
这种种话语如同魔音贯耳,杨月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皇宫的,她站在朱雀大街上,迷茫地走着,直到走到一个梦幻般的欢乐场,那门前站着一个红色衣裙的妖冶女人,正媚笑着向她看过来。
“呦,这是谁家的小姐啊,怎么走到我们莳花馆来了?”
“别碰我!”杨月嫦打了个哆嗦,拍开那女人的手。
那女人的笑声仿若银铃,叮铃铃地在耳畔回响,杨月嫦蹲下来,用手掩住耳朵,仿佛这样就可以听不到,看不见!
柳浮生奇怪地看着这个女人,用手帕擦了擦方才杨月嫦用手触碰过的地方,嫌弃地哼了一声道:“滚滚滚!一个疯子,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一连几日,杨千予都没有见到齐景灏,听人说是因为西北那边战事出了问题,齐景灏正忙着处理边关和白国叛军的事。
因为她最近不错的表现,齐景灏也终于不在把她限制在承乾宫,准许她在宫女的陪同下到处走动。杨千予为了不让自己太过无所事事,便每日早晨锻炼身体,下午就去御书房找几本书读。这几日她连续看了很多策论,虽说她是陆斯年的弟子,但她所擅长的大多是些诗词花鸟,这些书对她获益良多。
今日午后,杨千予从御书房归来,却不想迎面撞上了杨千爱。杨千爱穿着一身牡丹色曳地凤尾裙,带着七宝翡翠玉螺簪,施施然走上前来。
“呦,这不是贵妃妹妹么?”杨千爱笑着,可笑意却令人背脊发冷。
杨千予无意与杨千爱吵嘴争斗,便福了福身带着微蓝想绕过去。
可杨千爱一抬手,便拦住了她,转头问道:“妹妹这样急匆匆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亏心的事呢。妹妹方才是做什么去了,能不能说给姐姐听听?”
杨千予只得道:“方才我去御书房看了一会书,皇后娘娘若是无事,就请让我回宫吧。”
“哎,不急,妹妹看样子还不懂得这宫里头的规矩。”杨千爱笑眯眯地说道:“方才妹妹自称‘我’乃是不对的,对着皇后,你应当自称臣妾才是,要知道,本宫乃是后宫之主,妹妹这贵妃,说的难听点儿,不过是个妾罢了。”
杨千予不想跟她纠缠,就福了福身道:“是,臣妾知道了!”
可杨千爱还是不放过杨千予,她问道:“妹妹嘴上说的倒是好听,可是,本宫瞧着,你分毫没把本宫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啊!”
微蓝开口说道:“娘娘这话说的是何意?”
杨千爱瞪了她一眼喝道:“没规矩的奴才,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道理?闪到一边去!”
这若是放在以往,遇到这般不长眼的奴才,杨千爱非得给她几巴掌才肯罢休,不过她知道微蓝乃是齐景灏的心腹,心里顾虑着齐景灏,不愿对她动手打骂,便只得拿身份说事儿。
杨千予不耐烦了,直言道:“皇后娘娘究竟有什么事?若是无事,请恕臣妾不奉陪了,先告辞了。”
“慢着——我让你走了吗?”
杨千爱拉长调子,喊住刚刚抬脚欲走的杨千予。
“皇后还有何事?”杨千予心里也是火了,她本就不是脾气好的人,杨千爱这般接二连三的挑衅,若是放在以往,她早就回敬回去了。忍到现在,还不是因着她怀着孩子,不想多生事端,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有心退让,杨千爱却步步相逼,这就怪不得她了。
杨千爱听出了杨千予语气中的焦躁之意,心里得意,她上前两步,“有些人那,稍微得意一点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明明已经服侍过许多男人了跟个妓女一样,却偏偏要装得冰清玉洁出尘不染一般,当真是令人看着作呕!”
“你这话说谁?”杨千予怒道。
“谁接话,这话啊就说谁!”
杨千予当真是忍无可忍,抬手便想打杨千爱,可还没碰到她,却见她突然大叫一声,伸手扯住杨千予的袖子,便像旁边倒去!杨千予不防,就要被她带在地上!
“娘娘!”微蓝忙想着去抓杨千予,但还是慢了一步,杨千予摔在地上,此时入冬,草木凋敝,着地面硬的像是石板,杨千予皱着眉蜷缩着,伸手捂住肚子呻吟起来。
“娘娘!您怎么样!”微蓝连忙去看杨千予的状况,便看到豆大的汗珠凝在她的额头上,打湿了她前额的碎发。
“快……快去找李御医来……”杨千予拉住微蓝的衣角,虚弱地说。
齐景灏原本在养心殿与几位大臣商讨西北的军情,胡大总管跑进来在他耳边耳语几句,齐景灏脸色一变!连招呼也不与这些大臣打便甩手出去,向着后宫大步流星的赶去!
李御医一听说贵妃娘娘出了事,惊出一身的冷汗!这万一要是有了三长两短,皇上还不得把他活剥了?他连衣裳都来不及换,穿着常服就跑去了翊坤宫。
李御医去了之后,齐景灏后脚就到了,站在屏风外紧张地等着李御医的结果。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地就这样了?”齐景灏向着微蓝吼道。
“皇上,是皇后……皇后他……”微蓝把前因后果这样一说,齐景灏怒不可遏,立刻大袖一甩,冲出门去!胡大总管跟在后面小跑着,扭着身子对微蓝道:“照顾好娘娘!”
齐景灏冲进翊坤宫,却看到杨千爱也装模作样地躺在榻上,额头上还敷着热毛巾。齐景灏最开始愣了一下,随即便冲上前去一把将杨千爱揪起来,拖到地上!
小鱼哭喊着过去抱住齐景灏的脚,大声道:“皇上,皇上您要干什么呀!娘娘刚刚被贵妃娘娘打了,摔在地上额头都磕出那样大的一块青紫!这才刚刚歇下,您又这样对娘娘!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她能出什么事?现在出事的是贵妃!”齐景灏喝道:“我告诉你杨千爱,要是贵妃出了什么不测,我要你陪葬!”
杨千爱哭着喊着甩开齐景灏的手,大声道:“皇上,臣妾做错什么了,皇上要这样对臣妾?自臣妾嫁进来,便没看过陛下一天的好脸色!倒是那个杨千予,明明不是陛下的女人,也不爱陛下,反倒是得了陛下的珍惜!臣妾不明白啊!”
杨千爱的这番哭诉,倒是让齐景灏生出了两分愧疚,确实,杨千爱自从嫁到三皇子府,便没有得到过他的真心。但这份愧疚在想到至今不知生死的杨千予后,便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齐景灏冷声说道:“少在这里装可怜了杨千爱,你是什么样的女人,我难道还不知道么?你比千予,差了不止一倍两倍,而是一百倍,一万倍!你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朕现在这般待你已经是格外开恩,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没做错什么,但你最不该做的就是占据了皇后的这个位置!这个位置本来应该是予儿的!你还不知好歹地想去伤害她?朕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现在享受的一切的一切,本来都是朕,想给予儿的!”
杨千爱瘫坐在地上,无声地抽泣着,齐景灏的话语如同钢针一般刺入她的内心。
“你不爱我,当初……为何要向陛下求娶我?让我满心骄傲地嫁给你,现在又将我贬低得体无完肤?”
齐景灏向丢掉垃圾一样将杨千爱丢在一旁,冷声说道:“皇后,朕现在还不想动你,所以你最好给朕老实一点!知道了么?若是你总是这般三番五次地触碰朕的底线,你就给朕搬到冷宫去,与那些老鼠蟑螂为伴吧!”
齐景灏大步离去,毫不留恋,杨千爱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哈哈哈哈——”
她伏在地上大哭起来。
李御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怎么样?”齐景灏关切地问。
“皇上放心,已经稳定下来了。”李御医道:“万幸的是,娘娘倒下的时候下意识地护住了腹部,孩子总算是保住了。”
“那千予怎么还不醒过来?”齐景灏担忧地问。
“娘娘这昏睡,乃是数日的忧思所致,未免她情绪激动,昏睡对她有好处。”
齐景灏将被子给杨千予掖好,看着她睡梦之中平静的容颜。记忆中,她面对自己时总是冷着一张脸,从未有过这样安详宁静的时候,看着这样的杨千予,他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她就是这般的温柔无害,全然不是之前伸着利爪时刻防备的模样。
齐景灏想着,若是她当初并未嫁给齐景杭,而是嫁给了自己,那该有多好?到时候他们已经成了帝后,说不定她还会怀上他的孩子,他一定会立她的孩子为太子,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可惜,这一切似乎都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