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说,普化大师已经开始在天云寺讲佛。
浅云说,安世子派人送来了暖玉床。
那日,容安从倾月院离开,第二日,命人送来了那张暖玉床,便没了消息。兰遥这几日也不知怎地,小腿酸痛地厉害,日日折腾到半夜才勉强睡去。到了清晨,又早早地醒了,连着几日熬下来,精神十分地不好。还好,有赵萱和张子言二人日日来陪她聊天解闷,兰遥才显得不是那么病怏怏。
“遥儿,你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天还没怎么开始凉便如此折腾人,若是到了冬日,你怎么办呀?”兰遥枕着容安一并送来的药枕,微侧着身,笑而不说话。
“小姐这病,吃了不少的药,也不见有好转。宫里的刘老先生说,只能好生养着,若是日后遇上了贵人,兴许还有一线希望。若是遇不到,怕是一辈子都要受这寒疾折磨了。往年,小姐都是到了冬日才开始严重起来,谁想今年竟提前了这么多。”浅云说着,又朝着兰遥的身上加了一床被子,兰遥也不推脱,只是朝着自己的胸前扯了扯。
“兰遥,兰遥。”
张子言朝着门外望去。听这声音,不像是叶轻辰。再说了,叶轻辰向来都是叫兰遥小丫头的。兰遥不应声,探出头来,想要看看究竟又是哪位大神又来拜访她这倾月院了。
人未至声先到,一把嵌着美人图的竹丝折扇先是到了几个人的眼中。一见扇子,兰遥便已明白来人是谁。手持竹丝折扇,身穿月华锦袍,风流而又倜傥,天下间能有几人?
沈之扬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容安会让他来这兰王府接兰遥去天云寺,按理说,就算容安自己不来,也应该是叶轻辰来,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纨绔子弟呀,只可惜,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容安就是个再世阎王,俗话说得好,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啊?更何况,这几日,阎王的心情还不好,一点就着,他才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呢。
沈之扬晃着扇子,进了屋子,看到赵萱和张子言二人,也不避嫌,径自便坐到了兰遥的身边。视线瞥及兰遥身上厚厚的被子,脸上浓浓笑意悉数收起,手中的折扇也收了起来。秋日才至,谁会盖两床这么厚的被子,看来临来时叶轻辰叮嘱自己仔细注意兰遥的身子的话并不是开玩笑。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要死了。”沈之扬抓住兰遥的手腕,不理会兰遥的自我调侃,面上的凝重之色越来越重。“今年你的身子是不是比往年差得多了?”沈之扬虽不是什么绝世名医,但也算通晓一二,他这么问,自然就是心中有数了。兰遥也没否认,乖乖地点头表示这是个事实。
“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你都病成这样了,他还有心思带你去天云寺去听普化大师讲佛?你这个身子,若是出去吹了风受了凉,还不知道会病成什么样呢?”
沈之扬口中的“他”,指的自然就是容安了。容安的心思向来没人能猜透,沈之扬就算气愤,也只能这么抱怨两句。他和叶轻辰一样,是终日被容安欺压惯了的。
“沈之扬。”细长的手指紧紧地抓住身上的锦被,沈之扬住了声。“沈之扬,安世子在想些什么,与你有关,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王家小姐,哪里配得上可以和天下第一世子有什么牵扯?再说了,我就算病得再厉害,又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兰遥的身子不牢安世子、叶小将军和沈二公子费心,兰遥还不起。”
“遥儿。”赵萱虽不明白兰遥为何会说出这般见外的话来,但也确确实实地看得出兰遥没在开玩笑。张子言一直没出声地坐在边上,不知怎地,听着兰遥的话,她的整颗心都揪在一起难受得很。
“沈之扬,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首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虽说是首怨诗,可是有着海誓山盟的爱情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呢?我最爱那第一句,这世上,人生怎可如初见?初见面,你天真,我烂漫;再重逢,你笑里藏刀,我口蜜腹剑。沈之扬,你我相识一场,我无以相赠,只能从此阳关小道为路人。”
屋子里的人,无论是想要劝说的赵萱、默默聆听的张子言、无言以对的沈之扬还是懵懵懂懂的风儿、若有所思的浅云,此时皆是紧闭着双唇。兰遥这段话,何止见外简直就是绝情,他们五个人不管是谁,都难以接受。
轻轻合上扇子,沈之扬站起身来。
“果然,他说你是个胆小的人,没错。兰遥,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不要把别人对你的好当做理所当然,但也不要太瞻前顾后。我相信,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至于你愿不愿意明白,那便是你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