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有异议吗？
没有，完全没有。
因为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他们为这造化研究了数千年，牺牲了无数性命，只有我活了下来。
可以想见，我身边的每一只妖都是经过他们刻意安排的，我遇见谁，发生了什么，甚至我现在的所想所思，都是他们的造化。
老妖精、初一、十三、十四甚至为我惨死的初二……或者那些残害我们狐妖的蛇妖狼妖等，都是他们的安排，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下这么大一盘棋，就是为了成就我，成就我这样一个觉得妖生毫无意义的怪胎。
可是老妖精他们，现在还觉得那是自己的选择。
会不会在修羽的背后，也有操控他们的妖，那些妖的背后也许还有其他妖……
难道我们寻在的意义就这样，永远无休止的操控和被操控？
我陷入了某种诡辩思维，我觉得自己的脑子晕晕的，我想不清楚自己是谁，我为什么活着，也许我早已死了，在我还是一只狐狸的时候。
这一切不过是场梦，死了的畜生做了一个关于活着的妖神的美梦。
辛姬用力拍打着我的脸，“废十五，醒醒！醒醒！！”
我很想睁开眼睛，可是我做不到。我不知为什么这一刻觉得这么丧。
我爱着的，用尽全力爱着的家人啊，竟然只是他们利用的一颗颗棋子，那么她们，真的爱过我吗？
我以为是我恰巧走到了老妖精身边，她捡了我，却不曾想过，原来是老妖精，恰好被安排到我身边。是不是我一定会爱着我身边的妖，无论这只妖是不是老妖精？
我不是我，我只是一个棋子，这世间万物，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妖精的盛世也许就是他们强加给她的任务，不不不，老妖精也许根本就不是老妖精……
我这一生都在为老妖精而活，她想找妖丹，那我就去找妖丹，她想要狐族复兴，那我就想办法让狐族复兴，甚至她想要整个妖界，即便知道那不可能，可是我也敢拼，只要她需要，我可以为她死。
可是，如今我的信仰崩塌了，我再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们狐狸的命啊，可真贱。”我仿佛又听到那声叹息。
“我们狐妖是这妖界最高贵的存在！”老妖精还在那幽暗的屋子里振臂高挥。
“废柴，好好活着，活下去。”她红着眼睛对我说，没过多久，就命天书豁开了我的肚子。
“能活命出去再哭吧。”她呵斥十四，还是没忍住偷偷望了眼我的尸身，不知道她逃出去后，为我哭过没有。
我的嗓子干涩，控制不住的哽咽，可终究没有哭出来。
天大地大，我一个废柴的这点真情算得了什么呢，说不定我的眼泪都是由他们控制的，你想让我哭，我偏就不哭了。
我的这种逆反心理，在这俩妖面前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们只是喊了喊我，继续探讨。
就是这样对你们唯一的希望的？
从前，我在家里是废柴的时候，待遇也比这好。
“您的意思是送她到人间？”辛姬皱着眉头，“我听闻咱们妖界的地下城就有散仙居住，为何非得是人间呢？”
老头儿瞥一瞥我，我赶紧假装还在昏睡。
“我自有考量，不必多问。”又抬脸继续对辛姬说道，“在她未成事之前，妖界还得由你照料。”
“放心吧。”辛姬拍拍胸脯，“晚辈定会把他们收拾的妥妥帖帖。”
我不禁暗自为十三捏一把汗，有辛姬在，她还怎么一统妖界。不过后来又一想，即使没有辛姬，不是还有天地吗，御岚在世都斗不过……
“只一样，”老头儿眼里闪过一丝忧虑，“不准你再为难蛇族了。”
藩篱城的惨状顿时浮现在我眼前，难道是辛姬故意为之？
我偷偷瞧她，她的脸上布满阴霾，不吭气。
“如你所想，蛇王室是被他们控制的，可是现在我们还不确定，是哪方势力，这样贸然铲除，势必会给妖界引来更大的祸患，小不忍则乱大谋啊，这道理你该明白。”老头儿的口气里似有怨言，不成想又惹恼了辛姬。
“那是我的母族啊！”她痛苦的在石桌上捶一拳，因爱而生出愤恨，“我没法眼睁睁看着他们腐坏，我宁愿自己毁灭了他，也断不能看着他们毁了妖界！”
她的拳头青筋暴跳，我敢说，要是换成妖界的其他石头，早就被她锤碎了。
可是修羽老头儿这儿的石头，只是轻微晃了晃。
“他们总得找一个族群的，你铲除了蛇妖，他们自然还有其他妖族。在我们没有实力之前，是不敢妄动的。你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啊，他们给你吃了仙丹不就是为了让你这样做？一个妖魔混迹在妖界，这个杀伤力可比他们关起天门来得痛快。”
辛姬被老头儿说的惭愧，只低着头道，“那我回去以后换个地方开杀，从狐妖开始吧。”
我一下子坐起来，“不行！我们狐妖已经够惨了。”
他们二妖只抿着嘴笑。
我想，我是上当了。
老头儿缓缓起身，唱和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无论你将来成仙成魔或者成神，看来狐妖，是镌刻进你的血脉里了。”
我一愣，仔细回味着这句话，不觉眼眶湿润起来，是啊，管他什么造化不造化，棋子不棋子呢，事实是，我就是遇到了老妖精，我爱着我家里的每只狐狸。
在老妖精的盛世还未到来之前，我怎敢停下来自我放逐呢。
能为老妖精的盛世尽一份力，那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啊。
终有一天，我会出现在她的面前，闪瞎她们的双眼。她们一定会抱着我嚎啕大哭，为我的死而复生，也为我为他们的盛世定下的乾坤！
终有一天，老妖精不会再对我失望，她的余生将引我为傲。
“什么时候去人间？”我站起身，仿佛刚刚那个萎靡不振的不是我。
老头儿很是神秘，看样子他连辛姬也不想告诉，只赶着人家快快走。
我把辛姬送到来时的石林中，她抱了抱拳头，“走了。”
我已经叮咛了千百遍，求她一定暗中保护狐妖，她说她爱莫能助。
“那你至少给我保住我姥姥的命吧。”我最终只剩下这一个要求，其实我已经知道老妖精有多虚弱了，她为了给辛姬讲那个故事，几乎耗尽了所剩无几的灵力。
她以为辛姬是蛇妖度醒的，她为了给石庆宇报仇，不惜搭上了自己最后的半条命。可是老妖精啊，请你再等等，等我百十年，我们还你一个盛世，你一定要看看。
辛姬只说，她暂时死不了。
我也抱了抱拳头，“保重。”
她一跃飞入空中，隐在云里喊道：“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配得起我的尊称。”
我朝她笑了笑，头一次，觉得自己像一个妖神的朋友了。
辛姬走后，修羽老头儿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将我送到了人间。
他只是告诉我去一个叫“镜中山”的地方找一个叫“遗忘仙君”的上仙。其他的一概没提，只说我去了便知。
我紧紧把住人间入口处，想问个明白，“我找到那个仙君，就能成仙？”
老头儿催促的紧，“你先去，知道多了反而麻烦，为师会再联系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