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医生，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向你道歉。”
郑绍面对着苏暖低了低头。
“额，”苏暖将自己身上的睡衣往回裹了裹，小声道“没关系的，都是误会。”
话罢苏暖便垂下了头，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热。
虽然自己和司漠已经在一起了，可是用这样的方式被郑绍知晓，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和难堪。
不过好在这个小风波已经过去了。
郑绍的眼睛提溜一转，忽然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
“司少，苏医生，你们……”郑绍拖着长腔，挑了挑眉，唇边忽然勾起了一抹坏笑“你们是不是……嗯？”
苏暖的脸更红了，一时间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还没从昨晚与司漠的一切中缓过神来，心中本就羞涩，哪里经得住郑绍这样坏坏的玩笑。
苏暖烟眉紧蹙，满面为难神色，只是一味地往司漠身后躲。
司漠看着郑绍这副没正形的模样，脸色也阴沉了下来，然而眉宇间却没有一丝愤怒的意味。
“不要在这里八卦了，”司漠说着，将身后的苏暖拉了出来，轻轻揽住了苏暖的肩，好像在十分自豪地向郑绍展示自己最骄傲的荣誉一般“这不是该操心的事。”
苏暖心中一动，虽然从头到脚都是羞涩，但是仍有一股暖流泛在心间。
司漠这样揽着自己面对郑绍，便是在他最好的兄弟面前承认自己了。
郑绍十分夸张地“哦”了一声，笑道“明白！司少，苏医……不，是嫂子！”
苏暖抿着唇，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既甜蜜，又难堪的幸福感。
“去去去！”苏暖低声嗔道。
“不用解释，我都懂！”郑绍嘿嘿一笑“嫂子，你们该干嘛干嘛，我出去办事了！中午不回来吃饭了，晚上也不回来！”
话罢，郑绍便快步蹿出了房间。
“司漠，你看郑绍，净瞎叫！”苏暖羞得直跺脚，把头轻轻埋在了司漠的臂间。
司漠唇边泛起了一丝极明媚，却又有几分玩世不恭的笑。
“怎么？”司漠转过身，双手扶住了苏暖的双肩“难道你不是吗？”
“我……”苏暖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反正他就是不能那样叫嘛！”
“那他应该怎么叫？”司漠的眼睛直直地锁住苏暖，脚步也向苏暖的方向缓缓移动着。
苏暖随着司漠的脚步慢慢向后退，一时间思绪混乱，竟然连正常的思考都难以维持，心脏又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司漠双手一抄，横打着将苏暖抱了起来，走至床边。
“司漠……”苏暖喃喃，此时她已被司漠稳稳地放在了床上。
紧跟着，司漠的身体便轻轻压了上来。
苏暖直直望上去，眼中便全是司漠，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经过昨晚，司漠好像变了一个人。
现在，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是那么自然，那么舒展，丝毫没有过去那种压抑和控制的意味。
仿佛面具最外层的坚冰外壳被消融掉了一般，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暖洋洋的，向阳光一样的味道。
司漠俯身，嘴唇柔柔地落在了苏暖额头上。
苏暖闭上了眼睛。
“小暖，我知道你昨天没有休息好，刚才又受了一通惊吓，现在你再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来。”
司漠柔声说着，话罢便起身。可苏暖纤细的手却盈盈一挽，勾住了他的手臂。
“怎么了？想吃什么？”
司漠以为苏暖是要交代他做什么早餐。
“我不饿，”苏暖低声道“我想你再陪陪我。”
“昨晚就没吃东西，饿坏了肚子怎么办？”司漠浅浅笑着，抬手抚了抚苏暖额前的碎发。
“不差这一阵子的，稍等我起来给你做。”
“好，听你的。”司漠说着，便也一个反身躺在了苏暖身边。
他抬起手臂，把苏暖拥在自己胸口，反手过来轻轻扣在了苏暖的肩上。
苏暖也极乖巧地倚着司漠，小鸟依人。
两人心中都有说不出的喜悦和感动。
从一开始的对立疏离，到后来的慢慢习惯、萌生好感、彼此信任、互相依赖，一直到今天的心心相印，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毫无预兆，静静悄悄。
“司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苏暖把脸贴在司漠的胸前，小声问着。
司漠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微微侧头，自己也开始思考起苏暖的问题来。
是啊，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是在他们一起开派对庆祝的时候吗？是在苏暖为他当下地痞袭击的时候吗？是在他们携手游樱园的时候吗？
或许，比这一切都要更早。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但我知道是什么时候对你心动的。”司漠缓缓道，扣在苏暖肩上的手极轻柔地向内收了收，将苏暖搂得更紧了一些。
“嗯？”苏暖抬起头来“是什么时候？”
司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你第一脚踏入这个家的时候。”
苏暖心中一惊。
这怎么可能呢？！她做心理医生这么久以来，接触过数不清的患者，司漠的反应是最强烈，最狂暴的。
那个时候，哪怕是自己碰过的东西，司漠都会尽数摔掉砸掉，甚至还不止一次地命令过郑绍把自己扔出去。
凡此种种，怎么看都像是在攻击自己的敌人一样，哪里谈得上什么心动呢？
“怎么可能啊，你别开玩笑了！一开始你很讨厌我的好不好！”苏暖嗤笑一声，轻轻推了推司漠。
但司漠的眼神中却是满满的真诚和认真“没有开玩笑，是真的。”
“其实后来我回忆过自己当时的种种举动，我的确抗拒你，但是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因为害怕。”
“害怕？！”苏暖没想到司漠会给出自己这样的答案。
在她的心中，司漠是一个高大冷硬的铁血男人，是独当一面的企业总裁，是骁勇善战的兵团首领，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一个完美无瑕，无懈可击的人竟然也会说出“害怕”两个字。
不知为什么，苏暖竟觉得心中顿顿地痛。
“对，我很害怕。整整四年，我都死死守着自己的私人领地，封闭着自己的内心，不肯让任何人踏进一步，甚至连每天陪在我身边的郑绍都不行。”
“郑绍为我找过很多心理医生，想过很多办法，的确有很多人、很多因素想要改变我，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越过我的雷池半步。”
司漠将目光远远地置向一边，眼神中流淌着满满的回忆“其实说实话，我渴望有人来改变我，拯救我，很渴望，也抗拒。当那么多次的尝试都失败之后，我也不再对任何事物抱有任何幻想了，包括我自己。”
“直到遇见你——”司漠顿了顿。
“说句难听的话，其实郑绍当初在找你的时候，也纯粹是把我这匹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我们两个都没有想到，你能这样彻底地把我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搅得一片清明。”
听了这些话，苏暖忽然明白了自己在司漠心中的分量。
这分量甚至比她自己想的要重得多得多。
她知道司漠在乎她，可她从来不知道，在司漠的心里，自己是唯一的寄托和指望。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司漠才会对自己所受到的伤害和意外格外敏感，宁愿推掉所有事守在自己身边、派出全部的烈火佣兵保护自己，也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出门办一件小事。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苏暖声音颤抖着，已然带上了几分哭腔。
司漠的眼神忽然沉了下去“因为害怕。”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你不是早就敞开了心扉吗？”
“没错，但曾经，我毕竟是个瞎子。”司漠沉声道“我看不到，那是宿命，可如果明知道自己是这样的情况还拖累你，那是我造孽。”
“你比我小四岁，正是最好的年纪，何苦把大好的青春和未来的岁月赌注押在一个瞎子身上？我就算再爱你都没有能力给你任何保护，那么我的爱又有什么意义呢？”
司漠的话语哽在喉间，苏暖亦心如刀绞。
她真的不知道，平时那个看上去冷漠阴厉的司漠，他波澜不惊的外表下又隐藏了多少剧烈翻腾的痛楚呢？
这份痛楚不仅仅是由于不敢面对自己的情感，不敢追求自己的幸福，更是由于内心深处深深的自卑感和无力感。
“请以后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如果你认为你是在拖累我，那么又是把我对你的真心置于何地了呢？！我要的不是你健全的眼睛和保护，我要的是你！只要是你，怎么样都好！”
苏暖说着说着，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起来。
司漠叹了一口气，把苏暖紧紧地搂在怀中，与苏暖过往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自己当初在治疗过程中曾那样粗暴地对待苏暖，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她的心，可苏暖还是不离不弃地守在自己身边，还把自己从黑暗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得卿若此，夫复何求。
“谢谢你爱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