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君颜正前往另一个地方,在这花城中,有一位古人所在。
回望她出征回来之时,有妇人拦住她的去路。
那妇人来自花城。
为寻夫而来。
而妇人的丈夫,则是她麾下的将士。
那年小雨朦胧,兵马踏着雨水,妇人在雨中抱着用布裹着的糖饼。
只因她丈夫喜欢吃她亲手做的。
而这一日,正是妇人收到丈夫的书信,信上说他已经可以回家了。
可惜,让妇人崩溃的是,他丈夫死了,战死沙场。
君颜犹然记得,在出征前,有将士前来,那名将士说。
——将军,这一战过后,我便不能追随于你了。
君颜问为何。
将士说:“我要回家了。”
那将士叫风自在。
她不知道,那妇人是否还在花城。
君颜单手抱着灵鼠,身影在夜里穿梭,在记忆中,还有些迷糊的路线。
听说风自在还有个孩子,当年已满十二,君颜本想等南朝安定下来之时,在亲自去探望。
可是,一直未去。
说来也是惭愧。
而如今刚好,她可以去。
穿过大街小巷,君颜看了看周围,皱起眉头,这么多年过去了,该变的也都会变了。
就算还能记着路线,可……
君颜漫步在这条巷子里走着,夜深人静,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眠。
偶然撇见,一处小小的房子里,还闪烁着烛光。
君颜走了过去,房屋外挂着布帆,似乎过了很久,已经布满了灰尘。
不过,还是能看见上面的字。
风尘客栈。
“应该是这里了……”
推开门,一入眼便是很成旧的桌椅,上面摆放着整齐的用具,而地面上很是干净。
应该说,屋子里所有都如同被人精心打扫过的一般。
每一张桌子上都点着一根蜡烛,烛火摇曳,仿佛在多一点动静,马上就会熄灭。
君颜小心拿起茶杯看了一眼,上面都印着一个风字,就连遮帘上,也是一个大大的风字。
掀开遮帘,轻声走了进去。
老人紧紧地裹着一件厚重的灰色长袍,闭目躺在摇椅上,老人头发花白,饱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
君颜没有打扰,独自坐在另一边。
这老人应该是风自在的母亲,那他妻子又去了哪里?
岁月里,有很多变化让人措手不及,在回望时,已不是原来的样子。
虽然君颜不想打扰,但,老人却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有人要在,并未被吓着。
而是问道:“姑娘,要住宿吗,楼上有房间,你自己去吧,人老了,爬不动楼梯了。”
老人虽然这样说着,可还是撑着身子准备起来。
君颜见状,连忙过去搀扶着。
老人满脸慈祥,一双眼浑浊无比,包含风霜。
君颜不知道从何开口,沉默了下,才道:“我……是风自在的……朋友……”
不知为何,她有些不敢说出自己是风自在的将军,可能是心存愧疚。
君颜明显感觉到,老人身子剧烈一颤。
“他……”
“他牺牲了……”
君颜也不想隐瞒,方才见状,这么多年过去了,老人或许还没有收到消息。
本以为老人会经不住这个消息的打击,君颜没想到,老人拍了拍她的手,道:“多年前,就听见城里人说,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我已经有准备了……”
“可是……”
“终究是落空了侥幸。”
说道这里,老人泪目,沿着面庞的皱纹,缓缓留下。
“他是英雄,南朝的英雄。”
老人望着烛火,这一刻在她眼里,或许烛火已经熄灭了。
“可他是我儿啊……”老人移步门口,坐在门槛上。
对啊,他是人们口中的英雄。
可是他在老人心中只是自己的孩子。
不是英雄。
君颜随她坐着,把灵鼠放在肩头上,道:“是我没保护好他,对不起。”
皎白的月光,洒落一地风霜,很难想象,偌大的花城,老人独守在这里。
君颜握着老人干枯的手:“风不归呢?”
这时候,老人的眼睛似乎明亮了起来,说道:“他书信上说,去了北缥缈,说是去修仙了。”
“最近好像要回来了吧。”
老人也不确定,她明白,在这个世间,没有那么平静,她能够在花城宁静着老去,死去,他们不能。
他们有梦想。
老人继续道:“姑娘啊,如果他回来了,叫他一定要取个媳妇回家。”
君颜笑了笑:“您老还操心着。”
“对啊……操心了一辈子……他们也长大了。”
老人慢慢将头靠在君颜肩上,倒映着月光的眼睛缓缓闭上……
君颜知道,老人……离去了。
而刚好,桌子上的烛火也都熄灭了……
或许,撑着老人到现在的执念已经散去了……
在这座繁华的城池中,前半生,她是幸福的,后半生,她却是孤独的。
君颜抱着老人,向墓进走去,这座城的墓林,安葬着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有权势之人,也有英雄……
而老人,有资格安葬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