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两鬓斑白，相貌垂垂老矣，身上半股死气与生气交缠在一起的老人终于姗姗来迟。
“您出现的可真是时候。”楚云飞嘴角微微扯动，有些戏谑地说道。
似乎是生怕他听不懂，墨悲风又以一种不是很友好的语气补充道：“老祖，方才仙魔大战的时候，您上哪去了？若不是我和司徒师兄赶到了，我们羽化门可就要玩完了。”
不是很友好的语气意思就是他在职责灵飞子。
可灵飞子是什么人，哪怕做错了事情，轮得到弟子来指责？
老人甩了甩衣袖，冷哼道：“老祖我自然是在修炼，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我又何必留下你们。”
“难道我们不是羽化门的根基？”楚云飞惊咦道。
灵飞子说道：“无论哪个门派，只有强者才配为根基，至于你们只不过是我豢养了一群佣人，在羽化门老祖我才是根基。”
“哦。”楚云飞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讥讽道：“那您怕是只能做猪的老祖了。”
灵飞子脸上铁青地看向楚云飞，忽然微笑道：“在三百年前，我也曾见过像你一样不知死活的年轻人，可惜那些人大部分都死了。”
楚云飞道：“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位心肠比恶鬼还要狠毒的师傅，最毒妇人心，依我看这句话一点都不对，最毒老祖心才对。”
“年轻人，你很狂，可惜狂妄的人总是最先死的，你若是还有什么遗言不妨先说出来，待会可能就没有机会了。”灵飞子故作和蔼地说道。
但落在楚云飞的眼里，他的笑容却很假，很僵硬。
“我的遗言的就是……猪祖宗，很可惜，我的师傅比你要强。”
听到这句话时，灵飞子的脸色瞬间苍白，并不是因为楚云飞的话扫了他的颜面，而是他看见司徒空已然动手！
三百年前的司徒空当然打不过灵飞子。
但现在，灵飞子却不得不承认司徒空确实比他要强。
因为他连司徒空一剑都没有挡下，就连人带剑被送入了土里。
他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尊浮雕。
“你为什么还不起来？”司徒空的声音忽然响起。
整个身体埋入土下近一丈的灵飞子当然看不到司徒空的样子，但不论是谁，只要听见这种声音，都能够想象到现在的司徒空有多么的得意。
他的确很得意。
他理当得意。
因为被他一剑打成猪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傅。
无论是谁，若是能有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弟子总是开心的。
但灵飞子却一点也不开心。
因为除去师徒这一层身份以外，他还是司徒空的仇人，最大的仇人。
无论是谁，有一个比自己更强的仇人都是开心不起来的。
但是他依然挣扎着从泥土里爬了起来，他的衣服已经从一开始的纤尘不染变成了一件肮脏得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乞丐袍，但奇怪的是他的身上居然没有一点伤痕。
任谁都知道，一个人若是能身为一处仙门的老祖宗，身上定然不会缺少护身法宝，灵飞子自然也有。
他的护身法宝绝对要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要强，但他也知道这件法宝绝对不能使他在司徒空的攻击下毫发无损。
既然如此，那么他为何还能毫发无伤？
答案只有一个。
司徒空在放水。
这种事很多年前他也对司徒空做过，那个时候他还是司徒空的师傅，那个时候他的弟子都还没有死去。
因果轮回，司徒空难道是在报恩？
不，他是在羞辱灵飞子。
哪怕一开始人们还心存疑虑，但在听到了司徒空的言语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回去质疑这一点了。
“很小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人上人是不能被其他人超过的，因为那个人一旦被超过，那么他就再也不是人上人了。”
司徒空忽然大步走来，又停下，他的步子带起一阵轻风。
“那个时候我跟你说，可我并不想做人上人，你笑话我没出息，可惜我却看得清楚，你对我的回答却非常满意。”
“因为你嘴里的人上人就是你自己，所以你当然不希望有任何人能超越你，就是想想也不可以，哪怕是你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
所有的灯光似乎都已经聚集在他一个人的身上，所有的目光当然也都被他吸引。
被吸引的还有人们的耳朵。
“小师弟的天赋其实并不算差，就算不及我，也要比你强。但你却从来没有教过他真正的本事，哪怕是羽化门历代掌门一代传一代的看家本事你也只是偷工减料地教给了他。”
“他是你最疼爱的弟子，对他你都要留一手，对待我们你就更不会用心了。所以我早就不再去在你教我的东西上花心思，不论是剑法还是做人的道理。”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师弟还是道玄，而我已经甩了他九条街。所以我活得比你们两个都要快活。”
谁都知道司徒空其实并不是一个话特别多的人，但今天不一样，他面对的人既是他的恩师，又是他的仇人，所以他当然要说，要把心里多年来的阴郁全部吐出，那样他才会痛快。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但却被一个人的怒吼声打断了。
“够了！”
能够说出这句话的有两个人，但现在依然有胆子说的却只剩一个人。
灵飞子色厉内荏地说道：“你说的全都是事实，可那又如何？别忘了，领你们入门的人依然是我！”
人群里一袭白衣飘飘的楚云飞忽然笑了起来：“所以你觉得哪怕现在要找你寻仇，首先也得记住你的恩？”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所有的目光又集中到楚云飞的身上。
他说：“你错了，就算没有你的出现，也会其他人出现，红飞子、绿飞子、橙飞子、蓝飞子，你之所以出现了，只不过是因为你刚好在那里。换句话说，如果没有你，兴许我师傅会遇到更好的师傅。”
灵飞子忽然残忍地笑道：“苦难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