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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查塔姆浅滩爆炸

韦伯、利夫西、菲茨杰拉德、马斯克等人忧心忡忡地离开了查塔姆救生艇站,驱车回到查塔姆渔港码头。韦伯停好车后打开车门,漫天风雪扑面而来,不远处一只小木船被风浪吹得东倒西歪,那就是他们展开营救行动要乘坐的船只。海岸警卫队队员们走过去,顺着一个梯子向下爬进渔船内。划着这样一条小渔船出海无疑要累得筋疲力尽,他们对此已有了思想准备。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头顶码头上传来说话声:“希望你们没走出多远就迷路。”老渔民约翰·斯特洛对他们喊道。他们明白斯特洛的意思是“趁着你们还能回头赶快回来吧,别冒险了”。斯特洛是Jeanie S号的船长,这是以他妻子的名义命名的,他还有一家经营海产品的公司,叫作海澜纳,意思是渔船在出海时满载而归,将吃水线压得很深。他跟其他许多渔民一样因为暴风雨而只能在岸上待着。斯特洛和伯尼·韦伯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而且在海景街住对门。“打电话告诉米里亚姆这里的情况。”韦伯向他喊道。韦伯已经两天没有跟他妻子讲话了,他想起她躺在床上想家的情景就感到心痛。韦伯凝视船上其他三个人的脸,想着他们在接下来几个小时内会怎么支撑下去。思绪重又回到自己妻子的身上,如果自己万一回不来了,她以后该怎样生活呢?韦伯面对困难无所畏惧,即使要去执行这看起来凶多吉少的任务也不能让他退缩,但每当想起自己与米里亚姆共同经营的那个温暖舒适的小家庭时,真实的情感便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将他淹没。

韦伯和米里亚姆的爱情攻防战旷日持久,尤其是就米里亚姆而言。他们俩相识于一通电话。1950年的一天,韦伯开着他1939年款普利茅斯双门轿车拉着几个朋友一起去普罗温斯顿,他们在那儿与三个女孩约好了。当车开到奥尔良时突然抛锚了,他走了很远才找到一个付费电话亭,打电话给约会伙伴解释原因。他的约会泡汤了,只能叫人把车拖回查塔姆,铁定到手的艳遇看起来也没戏了。但几天之后,一个年轻女人打电话给查塔姆救生艇站,找一个叫韦勃的人,虽然这个女人弄错了名字,但却找对了人。韦伯拿起电话开始跟这个神秘的女人聊天儿,她既不告诉他名字,也不透露有关自己的任何信息。她开玩笑地告诉韦伯,她之前见过他,还知道他是谁。这个暧昧的电话游戏时不时上演一次,韦伯的好奇心与日俱增。在他们煲电话粥时,韦伯奇怪地发现她总是不断地打断他。“等会儿。”然后她就会离开电话一小会儿。后来女人告诉他自己是威福利通信公司的话务员时,韦伯的好奇心才得到满足。其实她就是那天给韦伯转接电话的话务员。“随着接触的深入,我知道她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人,还有其他一些优点也很吸引我。”伯尼·韦伯1985年在回忆录《查塔姆:救生艇船员》里写道。韦伯曾在电话里约她出去,但出人意料的是她拒绝了,韦伯屡败屡战,但米里亚姆绝不松口。最终备感受挫的韦伯向她摊牌:“要么见面,否则别再打电话过来了。”

这个神秘的女人最后屈服了,但是要求必须各带一人参加。约会那天,韦伯带着梅尔,开着那辆普利茅斯去位于韦尔弗利特主街的鲍勃杂货店,那是一月份的夜晚,天气十分寒冷,但韦伯却感觉自己紧张得汗流浃背。他走进杂货店发现里面有两个女人,一个站在柜台后,一个坐在柜台前的凳子上,但感觉都不像他魂牵梦萦的那个人。他问柜台后那个女人是否认识米里亚姆,那个女人指向街角的一个电话亭。韦伯给自己打完气之后开门走向电话亭,准备去见米里亚姆。她那天穿着一件皮大衣,完全遮掩了自己的身材,但却无法掩盖她的美貌。强壮的韦伯完全被她的美貌所折服,他们第一次约会就接了吻,第二次米里亚姆就领着他见了自己的父亲奥托和母亲奥尔加。她们一家是芬兰人,数年前移居美国。他们俩的关系在几个月之后发生实质变化,那天他们把车停在瑙塞特沙滩附近,米里亚姆突然开口问伯尼:“你要娶我吗?”韦伯被这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答说“不”。而米里亚姆的反应则是很平淡地说:“好吧,送我回去吧。”伯尼在迷雾中开车送米里亚姆回家,突然他把车停在一边,脑海中反复想起刚才她的话,他知道自己真的很喜欢她,不想失去她,所以他转身对她说:“好的。”“好什么?”她问道。“我娶你啊。”他回答道。说完他就不说话了,等着米里亚姆高兴地扑到他怀里来。但她的反应却是:“什么时候?”韦伯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问米里亚姆她想什么时候结婚。“7月16日。”她脱口而出。

婚礼最后于1950年7月16日在韦伯的家乡麻省米尔顿市举行,韦伯的父亲——牧师伯纳德·韦伯作为证婚人主持整个仪式。新婚夫妇结婚后就搬到韦尔弗利特市窗帘厂旁边的一个小阁楼公寓里,但两人相隔太远,结婚的第一个月里他们两人几乎没怎么见面,他在救生艇站待了十天而在家里只待了两天。夫妻俩知道必须想办法改变这种状况,随后他们在查塔姆救生艇站附近租了一个宽敞的木屋,这样韦伯就可以在空闲的时候偷偷溜回来。韦伯自己一个人在救生艇站的工资不够养家糊口,所以米里亚姆在商场找了一份工作补贴家用。两人在查塔姆过起了幸福美满的小日子,韦伯对这种生活非常感恩。但韦伯的工作总是给他们的新婚生活带来阴影,幸福总是有代价的。

到达港口时,韦伯打量着远处CG36500号的尺寸,黑夜里好像36500号也同样在打量着他。许多人的命都已经押在这艘木船身上,不管是他们四个,还是彭德尔顿号上还活着的人。或者他打算跟米里亚姆生个孩子,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36500号在这场海难中能坚持下来。“伙计,你打算好面对挑战了吗?”他在内心拷问自己。像所有这个规格的救生艇一样,36500号是在马里兰州柯蒂斯湾的海上警卫队船坞制造的,这个船坞从1937—1956年间共生产了138艘船只。36500号建于1946年,距今仅6年,性能正处于巅峰状态。船全长36英尺,能够承载两万英磅(1英磅约0.45千克)的重量。这种特殊的两头船当初是为了抵御一切海上的狂风怒浪设计的,但韦伯心里却在想,当初的设计者在设计时想没想过会遇到今天这种恶劣天气,巨浪一波又一波地拍打着新英格兰海岸。

曾干过造船学徒和木匠的亨利·格瑞海德1790年在英格兰南希尔兹造出第一艘救生艇,当时的救生艇有六对桨,需要十二个人才能驱动,发展到今天功能已经非常强大。当时亨利设计的救生艇没有船舵,而是用一根长长的舵桨掉头转弯。亨利的发明源于一场悲剧,1789年冒险号在赫德沙滩搁浅,那个地方正好靠近亨利的家乡南希尔兹。虽然当时人们能从岸边看到搁浅的船只,但却没办法救援他们,因为当时海浪非常急,没有合适的船只能在海浪中穿过浅滩前去救援,最后冒险号上的船员都遇难。事发后英国海监机构有奖征集救生艇设计方案,亨利的救生艇方案最终夺冠。自此之后人们不断改进救生艇的功能,发展到今天一艘救生艇的标准尺寸是35英尺,能够携载三名船员和十名桨手。救生艇出现在美国始于1851年,船员们划着26~30英尺长的冲浪艇去执行营救搁浅船员的任务。第一艘摩托救生艇诞生于1899年,苏必利尔湖马凯特救生艇站的人,在一艘34英尺长的救生艇上安装了一台蒸汽驱动的发动机。到1908年,36英尺长的救生艇已经在全美的救生艇站开始服役,其中也包括在麻省的五个救生艇站:格洛斯特、赫尔、普罗温斯顿、卡迪航克和查塔姆。到1952年救生艇的整个设计思路得到极大提升,最新的是H系列摩托救生艇,拥有双层船体以及位于船体中间的密闭发动机。

伯尼·韦伯几人最后终于登上36500号,这艘小船即将担负重大而艰巨的历史使命。韦伯、安迪和利夫西对它已经很熟悉,利夫西多次开着它给波洛克灯塔和停泊在海面上的石马号运送给养。利夫西知道谁现在是这艘船的船长,所以当韦伯上来后他自动给他让地方。他们在下午5:05正式出发,天空已经由深灰色变得漆黑一片,岸上的灯光在远去的船员眼里越来越小,直至变成点点星火,消失不见。现在船员们都能够看到海浪拍打在北沙滩上的情景,每个人都在盘算他们成功通过查塔姆浅滩的概率有多大。韦伯把一根皮带的一端系在手腕上,另一端系在舵手舱的把手上。他的心里非常不平静,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在心里祈祷电台会呼叫他回去。拿起麦克风,韦伯呼叫站台并向克拉夫汇报当前情况,希望他能改变主意,但电台里传来克拉夫的弗吉尼亚腔却是:“按照预定方向继续前进。”韦伯等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天气非常寒冷,他们感觉自己的脚已经冻得失去知觉,好像在鞋子里塞了一块冰。到达查塔姆港外边时,他们听到沙洲附近海浪怒吼的声音,整个海面上都漂泊着一层黄白色的海浪泡沫。“这场航行注定不会太平。”理查德·利夫西心里对自己说。当他们靠得越来越近时,声音轰鸣得就如世界末日一般,利夫西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跟36500号一起葬身海底。正在船前方操纵探照灯的安迪听到海浪拍打水面发出的巨响也感到非常恐惧。面对险境,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韦伯的经验和36500号的安全性上,现在这艘小船是他在暴怒的海洋中唯一可以倚靠的支柱。

当他们靠得更近时,探照灯照亮了沙洲附近的浅滩,四个人都看到前方的情景。韦伯简直不能相信他眼睛看到的,他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大的海浪,在海浪面前救生艇显得无比渺小。韦伯现在感觉又冷又怕,但他必须做出决定——这关系到一船人的生命问题。“我应该返航吗?还是继续前进?现在我该怎么办?”韦伯心里清楚,现在返航的话回去也没人能说什么,让四个人没有意义地送死对救援彭德尔顿号来说根本于事无补。他让自己脑子冷静下来,想到那些他将要去拯救的人,他心里能够想见等待救援的船员们瑟缩在那个铁皮棺材里的场面,现在他们四个就是那些人的所有希望。

这个场面让韦伯回想起两年前一次情况同样这么危险的营救行动。那次行动给他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他感觉自己现在还能在汹涌的浪潮里看到那些死去的面孔。当时一艘来自新贝尔福德的扇贝采集船威廉·兰德里号也像现在彭德尔顿号一样被东北风暴侵袭,那是发生在1950年早春的事情,冬日余威未尽,整个英格兰都处于风暴肆虐的状态。科德角地区降雪足有8英尺厚,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雪势不仅没有减弱,反而逐渐加强,伴随着70英里每小时的风速和汹涌的海浪,整个查塔姆地区都已经陷入大雪的控制中。当时兰德里号刚花费5万美元进行维修,整个船保养得非常好。它本来打算绕着莫诺莫伊去楠塔基特湾躲避风雪,但在狂怒的海浪击打下,整艘船都开始进水,船员们奋力向外舀水。危急时刻阿恩·汉森成功发送出求救信息,波洛克灯塔收到求救信息后转发给查塔姆救生艇站。

救生艇站很快拿出一套营救方案,需要经验丰富且勇敢无畏的灯塔船员和救生艇站队员一起参与。当时人们设想了两种情形,如果兰德里号能成功跟灯塔船靠近,就可以从灯塔船上扔出粗缆系在船头牵引兰德里号。同时查塔姆救生艇站会派出救生艇去把兰德里号上的船员接回来,或者在A方案无法执行时救援兰德里号。这个方案看起来十分简单有效,但现实却无比危险,灯塔船在狂怒的大风和海浪中左摇右摆,根本无法牵引兰德里号,一个试图在甲板上系绳子的船员差点儿被卷入大海中。海上情况如此,查塔姆救生艇站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当时救生艇站的营救小组是由老水手弗兰克·马萨基领导的,他当时是救生艇站的水手长,韦伯当时也参加了营救行动,是四名小组成员之一。他们被命令驾驶停在驿港的36383号出海,但仅仅是想要到船上去都要面临一番生死搏斗。以前一直风平浪静的驿港现在浪花滔天,海面满是白色的水花泡沫,正常人只要看一眼这情景就绝不会想下海。

韦伯等人给小船安上桨座固定船桨,然后拖着小船下水。最后大家搀扶着爬上船,马萨基和巴莱利尼坐在船后面,韦伯和梅尔抓住船桨开始与狂风怒浪搏斗。一开始才想要朝36383方向开去小船就差点儿被海浪打翻,本来如果驾驶36500号会更好一点儿,因为36500号就停泊在旧港码头,而且离救援目标距离更近。但当时的站长认为36383号更结实一点儿,更能抵御恶劣的海洋天气。现实却是36383号连证明自己比36500号更结实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海岸警卫队员们都无法穿过风浪去驾驶它出海。小船被海浪打翻,把韦伯和其他船员掀翻到冰冷刺骨的海水中,落水后大家一开始十分慌张,但本能的恐惧过后,日常训练的成果开始显现。落水的船员们在水里踢掉笨重的鞋子,抓住倾覆的船帮保持不动。他们以前受过这方面的指导,落水后保持不动可以尽量多地保存热量,而且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游泳,除了浪费热量外根本于事无补。最后船员们被海浪冲回莫里斯岛沙滩,小船也搁浅在岸边。韦伯等几个人想先去岸边的船舱里取暖,休息一下已经麻木冻僵的四肢,但坚毅的弗兰克·马萨基却拒绝放弃这次救援任务。马萨基德高望重,经验丰富,为救生艇站所有人钦佩。他命令众人把小船翻过来,然后又找回散落的船桨重新入水。船员的坚持不懈在狂风怒浪的恶劣天气中只能是徒劳的,他们又一次被海浪掀翻,船员又被扔进冰冷的海水中。船员们最后又挣扎回到莫里斯岛海岸,然后他们一起到船舱里取暖休息。

船员们摩擦手脚取暖,同时找出一台汽油发电机发电,而弗兰克·马萨基则摇动老式的手摇电话呼叫查塔姆救生艇站。马萨基把这里的情况做了简单介绍,然后得知兰德里号还没有沉没,不过在接近波洛克灯塔船时船里的海水越来越多。另外有两艘海岸警卫队的船只也加入救援,分别是125英尺的莱加号和180英尺的角树号,他们分别从巴泽兹湾和伍兹霍尔出发,距离救援地点大概50英里。海上航行状况非常糟糕,这两艘船最快也要好几个小时才能赶到。得知阿恩·汉森和他的船员们仍然在坚持着,这给了马萨基新的激励,他命令船员接着尝试出海。他们在仓库里找到一些扫帚柄,削短之后用来固定船桨。疲惫不堪且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船员们拖着麻木的腿,重新开始第三次尝试,下海后没一会儿船桨就断裂,小船再次被掀翻,他们又回到冰冷的海水中。船员们挣扎着回到莫里斯岛,不得不面对他们无法出海救援兰德里号的苦涩事实。而且那一刻,查塔姆救生艇站的船员们首先要保护自己免受狂风怒浪和极寒的侵袭,他们刚才幸亏离海岸较近,不然已经死了三次。

马萨基准备带领船员穿过莫里斯岛和查塔姆之间的海峡回到基地,他们以为那里水会比较浅。海峡里水温高一点儿,但水下暗流涌动,船员们每走一步都要费极大力气。当他们往里走时,海水越来越深,完全超出他们之前的预估。水现在已经漫过韦伯的脖子,到达下巴处。他和梅尔是所有人里最高的,还要负责带着马萨基和巴莱利尼通过海峡。回到基地后马萨基还是拒绝面对营救失败的现实,让船员们沮丧的是,马萨基和时任站长阿尔文·纽科姆正在策划驾驶36500号出海营救的新方案。电台里传来兰德里号与波洛克号之间的对话,兰德里号的船长汉森报告说他的船现在距灯塔船只有半英里了,但高涨的海水快把小船吞没了,船员们奋力搏斗也无济于事。波洛克号船长盖伊回复说他的船员已经准备好缆绳,只要兰德里号靠近就扔给他们。但汉森船长担心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用缆绳牵引兰德里号会直接把它撕裂,然而现实已经别无选择,他只能选择继续朝波洛克号驶去。

现在还有救援兰德里号的希望,让船员短暂休息一会儿,换了一身衣服后马萨基命令他们前往旧港,驾驶36500号出海营救。与此同时,兰德里号终于赶到波洛克号所在水域,这是唯一的好消息,接下来就是坏消息了,海上风暴加强,巨浪越来越高。当兰德里号试图抓住从波洛克号上抛出的缆绳时,一股巨浪同时朝两艘船只袭来,进一步重创兰德里号。经过整整一天一夜惊险搏命之后,汉森船长不管是在意志上还是肉体上都已经完全被打败,他告诉波洛克号自己已经不再试图抓住缆绳了,因为这样的天气里根本无法办到。他们把微弱的希望寄托在查塔姆救生艇站派出的救援上——如果他们能及时赶到的话。当盖伊船长向基地通报这一情况时,他只得到一声回答:“哦,天哪!”然后就没有了。仅仅通完话几分钟后,一股巨浪拍过来,直接把波洛克号打得转了个向,当盖伊船长努力在风浪中稳定船只时,他收到兰德里号发出的最后信息。汉森船长通报说发动机舱已经开始进水,现在他们已经绝望了,最后的这股巨浪摧垮了船员们求生的最后希望。“我们现在打算下去做祷告,然后吃点儿东西,死也不能做饿死鬼。再见了,谢谢你们。愿上帝保佑你们。”盖伊将情况反馈回基地,然后看着海浪最后将威廉·兰德里号彻底吞没。几天后兰德里号的残骸被冲上楠塔基特岛海岸,但船上船员的遗体最后都没有找到。

这次悲剧一直让韦伯难以释怀,同样难以释怀的还有接下来发生的恶心事情。海岸警卫队的官老爷们从波士顿怒气冲冲地赶来质询、谴责参与营救行动的人,如果他们能够看到当时马萨基眼里那坚定的眼神和目光,官老爷们就会知道他们已经尝试过所有可能的办法。在1950年4月7日那一天,马萨基身上闪耀着的人性光辉和坚强意志给韦伯留下了深刻印象。

现在,仅仅两年之后,韦伯等人又一次要面对同样的困境和挑战。只是韦伯已经准备好带领他的船员们突破极限,战胜狂暴的大自然了吗?

当他抬头看向前方时,韦伯突然有一种顿悟。他一直坚信上帝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一定是有目的的,他一直没有忘记弗兰克·马萨基身上的无畏勇气,还有他小时候听到父亲虔诚的祷告。这一刻所有那些场景都融汇起来,赐予他力量与勇气。他想起他逃离高中休学时父亲失望的眼神,伯纳德·韦伯牧师一直希望他的小儿子最后能够献身上帝,现在韦伯相信他在以另外一种方式献身上帝。韦伯日后回忆起那种感觉:“你重获力量与勇气,清楚你的责任是什么。你知道自己必须去救援他们,这是你的工作,更是你的使命。”

当救生艇在海浪中东摇西晃时,韦伯和他的船员一起开始唱歌。他们四个人的歌声组成一曲美妙动听的乐曲,在呼啸的海风中久久飘荡。韦伯想起一首赞美诗,跟他们当下的处境简直一模一样。

万古磐石为我开,

容我藏身在主怀,

愿为主流水和血,

洗我一生诸罪孽。

使我免于主怒责,

使我污浊成清洁。

纵使辛劳直到死,

纵使流泪永不止,

依旧不能赎罪过,

唯有耶稣能救我。

两手空空无代价,

只靠救主十字架。

当我呼吸余一息,

当我临终目垂闭,

当我诞登新世界,

到主座前恭敬拜。

万古磐石为我开,

容我藏身在主怀。

歌声减弱,船上的四个人都陷入沉默中,唯有狂风怒浪的声音呼啸不断。探照灯的灯光照亮了前方的大学和黑暗,安迪瞥了一眼后感觉海浪好像正在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他鼓起勇气来,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当他们与沙洲碰撞时,小木船碰上高达60英尺的巨浪。船员们感觉他们好像在驾车全速撞向水泥墙面一样,冰冷的海浪把小船抛到空中,就像小孩子玩玩具一样随意。

救生艇重重跌落回海面,随即另一股浪水拍打过来,船员们被浪水冲倒在甲板上,全身都湿漉漉的。船舱前的挡风玻璃已经粉碎,碎片击打在韦伯的脸上。

36500号此时完全转了个向,船头对准岸边的方向。这个操作动作非常危险,剧烈转向很容易让船沉没,而在这样的天气里落水他们必死无疑,所以他爬起来努力操控船只。他用一只手抚掉脸上的玻璃碴子,另一只手还牢牢固定在舵轮上。由于船舱的挡风玻璃已经碎掉,浪花飞速抛射到韦伯的身上,雪花拍打在他的脸上,几乎睁不开眼。当韦伯努力想要确定方位时,他瞅了一眼罗盘却发现罗盘已经消失不见,刚才的风浪把罗盘扯掉了,而这是他在海上唯一辨别方位的工具,现在他们只能依靠自己海员的直觉来导航。

韦伯闭着眼调整小船的方位,让船尾对着即将袭来的下一股海浪,当海浪拍打在救生艇时,利夫西感觉整个小船都开始倾斜,在那似乎十分漫长的几秒钟里他以为小船马上就要倾覆。

最后救生艇成功逃过一劫,韦伯马上用尽全身力气校正船只,并加速向前前进。过了一会儿又一股浪花拍打过来,这一次救生艇倾斜了有45度。

韦伯成功操控小船度过又一次危机。然后突然之间,虽然风浪肆虐,但所有人都突然意识到少了点什么声音——发动机熄火了,而下一波潮水正向他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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